严严对我是极好的,我对严严也是极好的。
我抑郁病情加重的时候,除了对任何事物了无生趣,生命力溃散,时常整天整天躺床上装死,仿佛闭上眼睛,沉入睡眠,这个世界对我的排斥与敌意就可以当做不存在。有时候呆呆看着一个方向半天,没看什么,也没想什么。或者莫名其妙哭泣,泪点多而奇怪,一哭起来就不好收拾,半天哭,整夜哭。那段时间我尽量不出门,防止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突然的崩溃哭泣,引来大家侧目,最怕陌生人突然的关心,不知道如何去表达自己的谢意。有时候就想一个人哭啊,哭到天荒地老。
最可怕是丧失自我掌控,那种感觉不到自己存在的空洞和迷惘,似乎我活着,也似乎已经死去。害怕自己哪一天突然坚持不住,撒手人寰。每到这时候,我就开始忧虑,我走了,严严可怎么办?
我那么爱他,他也那么爱我。
我们一直没有办婚礼。我不知道在他们那里,婚礼对于一个人的婚姻状况是不是一种昭示。我很清楚地知道,即便我们已经领证,成为合法夫妻,我的父母依然觉得我们两个在一起什么也不是。婚礼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一个比结婚证更有效力的对广大父老乡亲的宣示:我已经是有家庭的人了,我是一个安定下来的有家庭的人。这似乎只是为了满足他们对我们每个人人生阶段的预设,婚礼没办的时候,他们关心你怎么还不结婚,等婚礼办了,他们又该关心你怎么还不生孩子。真是一群有闲的人。我和严严不着急结婚,也不着急要孩子,所以大多数人八卦的心态我们没法满足。曾经我俩聊起来,万一哪天我们也像大多数人一样被逼生孩子,我会好痛苦,他安抚我说:“那你就跟大家说我不行!”。我被逗乐了,怎么会有男人主动给自己背这个锅。我调侃他:“那到时候,大家就不是催生了,而是催我赶紧跟你离婚,找个行的。”玩笑归玩笑,我怎么会抹黑他呢,我这么爱他。
是啊,我如此爱他。当我无法感觉对人生对未来的期待的时候,我仿佛看到了死亡在环伺。我担心,哪天我会撑不住,会英年早逝。留下一个他,年纪轻轻就因我成了他人嚼舌根的下酒菜。我不忍心,不忍心…可是我没办法保证,保证自己能够置之死地而后生。所以,我暗地里考量,还是不要办婚礼了,这样没有太多人知道他已经结过婚,没有人知道他有一个自杀的妻子,他就还是一个自由轻松的人,他可以毫无忧虑地开始新的生活,一个年轻健康阳光的新婚妻子,几个活泼可爱的孩子,到处可以闻得见花香,生活依然美好。他好了,我大抵也是开心的。
我跟他讲,如果我不幸没能陪他一辈子,他一定要找一个年轻的漂亮女孩子陪他,这个女孩子一定不能比我爱他少,一丝一毫都不可以!我一面哭,一面絮絮叨叨给他讲,他停下手中的工作,趴在我身上,半抱着我,轻拍我的背。不许我侧身,一定一定要看着我的脸,看我哭成花猫的脸,看我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脸,看我眼皮肿成核桃,把眼睛挤在后面的脸,看我丑丑的脸……
他亲亲我的脸,我告诉他我要去旅游,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去一个美丽的地方,然后在那里长眠。让他不要找我,不要!他亲亲我的脸,抱抱我,在我耳边轻声讲。让我等等他,等他博士毕业,等他工作几年,等他赚些钱,等他为我们买保险。然后,我们一起去旅游,一起去一个美丽的地方,一起长眠。如果有幸的话,我们还可以给父母和妹妹留下一笔钱。我如果不能尽儿女的责任,至少要给他们留下点什么,哪怕是他们最不想要的钱,我也会稍稍地心安。
我哭的更凶了。
我知道,我对他是极好的。可是没想到,却总也不及,他对我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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