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被收藏在记忆的角落里,有一天突发奇想拿出来晒在清冬有光的日子里。有些事掉在时间的溪水里被冲刷的失去了本来的颜色,世事无常,岁月吝啬得只愿给我留下黑白。只有每每当星辰都醒了,万般俱籁的时候,那个小村才会娉娉袅袅地河边走来,带着一身的烟火气儿和河里的鱼腥味儿,脚上的鞋被隔夜的露水沾湿了。我就是扯着晚风的衣角在那片土地上长大的。
“我想吃外公做的面疙瘩煮南瓜汤了。‘’ “嗯。” 日头渐渐西沉了,远望是天地难分的沉郁,被烟雾侵扰了几天的城市被绯色的晚霞点缀出几分姿色来。小村绝不会有这样一副雍容的样子。“我想吃你做的炸小酥肉了,” ‘嗯。’ 她是蹲在阳台上的,不知道过了多久,腿已经动弹不得了;索性就瘫靠在墙上,头深深地低下来,不愿让人看到她泛红的眼睛。夏天的风面对面的走过来,;弄乱了别在耳后的头发。“我想,,,,我想你和外公了。”漫不经心地话是她酝酿了许久的。:“这孩子,想就回来嘛,你外公昨天还念叨你呢,,,”,手机是扩音的,:“笃笃笃,,”外婆在做什么,是什么声音夹杂在那有些苍老又不愿认输的外婆的声音里。肯定是剁辣椒酱了,外婆说今年的天气很好,雨水刚好,空气里是湿嗒嗒的土腥味儿,冲鼻又诱人的红色朝天椒的味道跟着晚风,跨过山山水水,搂住小小的她。
嗯,楼下的油烟味儿飘上来了,是腌菜和洋葱炒牛肉的味道。这时候小村也该飘出饭菜香了吧,不,时间该再晚点的,小村的人总是习惯天黑以后在吃饭的。老砖旧瓦,土灶铁锅,灶膛里的火烧的很旺,一翻一炒,随及出锅,盛出一盘小村人的滋味生活。下地回来,小村的妇人会随手从田边地角掐一把青蒜回来,挂在房梁上的腊肉被一餐一饭的烟火气儿熏得黑黄的,散发着时间铸就的动物油脂特有的香味儿,割下一截过滚水,用刀刮去焦黑的表皮和霉斑,切片,瘦的部分是浅红的,肥肉溢出油脂,铁锅烧到冒烟,肉下锅煸出油,下蒜瓣,生姜,红辣椒段,花椒,还有一勺自制的豆瓣酱,出锅前撒上蒜苗,翠绿地点缀整盘活色生香的菜。这是小村家家都做的菜,是他魂牵梦绕的家乡的味道。
“外公呢?又忙啥去了?”“你外公嘛,你又不是不晓得他歇不住,田边的折耳根开花了,说要去扯点回来晒起。”外婆嘟嘟囔囔着,听得出有些埋怨不务正业的外公让她一个人忙活。她喜欢外婆说的那种在外乡人眼里不讨好的野蔬,叶子普通,花儿也普通,只是在春夏之交时节开出几朵白色的小花,却有着让人为之疯狂的味道。(这种疯狂,有的是为着喜欢,有的人却是十分厌恶的)。城里超市的货架上也有的卖,根茎是白白胖胖的,那些是人工种植的,不像那些从黄泥里挑出来的细长细长的,杂乱的绒毛上带着泥浆。幼年时,大家都还没来得及长大,拖上外公的锄头,白色的塑料袋是外婆攒在那里的,随身放在衣兜里,呼朋唤友,三五个小伴儿,漫山遍野的跑,蹲在某个田埂上,撅着屁股低着脑袋,手脚并用地摸索许久,一下午便能得到一口袋的收获。折耳根的嫩茎宜凉拌。去须,掐做短节,以盐,酱油,醋腌制,加入小米椒粒,上桌前滴上两滴自己家榨的小磨香油,变成为一道爽口的下饭小菜,这是小村春天的味道。
村上春树说‘我以为人是慢慢变老的,其实不是,人是在一瞬间变老的’。缺少那一份老练和深沉,我不知道人在什么时候变老,但在孩子的眼里长大总是件漫长的旅行。时间在立夏的知了声里被拉得好长好长,从清早到向晚,蒲公英的白絮也就飘着。那些长长的岁月被家乡一日三餐的味道填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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