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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格桑小巫
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年岁越长，见识过的生离死别，累计得越来越多的缘故，还是绝症发病率真的越来越高，感觉最近这几年，要面对的生死问题突然间多了起来。
早上刷屏，看到了一篇关于医生在面对绝症时的选择的文章，我亦在思考，假如有一天，我也要做生死抉择时，该怎么办？
闺蜜的父亲，在今年国庆的前几天去世了。当她把这个消息告诉我的时候，我一点也不惊讶，从去年得知老人家患上食道癌的那天起，我就知道这一天不会太远。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我只知道，她和她的家人已经尽力了。
在她父亲生病的这一年多的时间，由于家里没有兄弟，她和她的姐姐，承担起了父亲的治疗费和其他开支。
从第一次在肿瘤医院做切除手术，到最后一次复发，前前后后花费几十万。为了老人家在家休养得更舒心，又拿出十几万翻新了老家的房子。尽可能的带上老人家旅行散心。
闺蜜一家经济并不宽裕。早在她父亲生病的前一年，她在离老家几百里的一个小县城，开了一家品牌服装店，开店的钱大部分是借来的。开店的朋友都知道，这些年，服装店不是那么好做。
当她得知父亲患上癌症，她除了要面对父亲的病痛和随时会离世的恐惧，还有治疗费用的压力。
能借的亲朋都借过，借来的这些钱，并没有延长老人家的生命，除了癌症本身的痛苦，还增加了放射治疗带来的痛苦。因为药物副作用，老人家根本吃不了东西，吃什么吐什么。
最后一次去看望老人家的时候，已经是皮包骨，一米七的个头，瘦到只剩六十几斤，疼痛让他蜷缩在床上动弹不得。
我站在门口，不敢走近前去，怕自己会忍不住流泪哭泣。
我害怕面对死亡。
在三十年的漫长人生中，我学会了N种活下去的技能，却始终学不会如何面对死亡。
在12年冬天，父亲打电话告诉我“你外婆不行了”。当我从天津回到湖南老家，看到病床上的外婆，我心里除了难过，还有对我母亲的怨念：为什么不送去医院？说不定还能治好呢？是不是怕花冤枉钱？
我母亲说：外婆年纪大（84），生了这么多年病了，治不好了，就算是送到医院也是花钱买罪受。
在我还在上学的时候，外婆就患上了“阿尔茨海默病”，也就是俗称的“老年痴呆”。最初只是记忆下降得厉害，经常忘了自己要做什么，做了什么。慢慢地，就算人在眼前，也分不清谁是谁？
医生说，这是种慢性病，不会一下子就要人命，但是，目前还没有痊愈的案例。
病情逐年恶化，屎尿不能自理，走路经常摔跤，手和脚都曾经摔骨折。后期因为昏迷，行动不便，长期卧床，背上的皮（已经没有肉只剩皮）都烂掉了。常年病痛，瘦到变形，医生打吊水都找不到血管。
在最后几天，外婆神志突然清醒，只是不能说话，事后想起，应该就是大家说的“回光返照”。
每一位她的亲人来到床前，她那被蒙了一层灰似的瞳孔会散出一点点光茫，已经变得浑浊的眼睛里会溢出眼泪。
给她喂汤食，始终不肯张嘴。给她擦身子，早就动弹不了的手还试着去遮挡隐私部位。
待所有的子孙都赶到家，见了最后一面，外婆才咽了气。
现在想想，外婆大概是知道自己日子不多，就等她所有的子孙都赶回来，或许，这就是老人最后的心愿。到底是不是，大概只有走到生死界的人才了会了解。
我记得当时自己对母亲的回答很不以为然，甚至对她说出“你以后生病了，我也不管你”的混账话来。
人就是这样，面对亲人的即将离去，情感的痛苦会让人丧失理智，明知道许多事，做了也是无用，但是还是会寄予希望。
卞同学的母亲，也就是我的婆婆，在我还没认识他的时候，就因为癌症，过世了。
早在卞同学出生的80年代初，婆婆就查出了癌症。医生打开腹腔，又缝合了。说是治不了，让家属领回家。
那时候的医院还没流行做化疗，只好找中医试试。没想到喝了几年的中药，癌细胞没有扩散，肿瘤也奇迹般的消失了。
二十年后，卞同学的父亲因意外去世，婆婆积郁成疾，几年后，癌症复发，一检查，已经是晚期。
因着原来有吃中药的经验，依然找了那位老中医，进行保守治疗。没料想，婆婆娘家的亲人，认为卞同学和他哥哥兄弟俩个不孝，不肯花钱给婆婆治病。婆婆也不想给自己孩子造成不孝的名声，就答应去了北京做化疗。
几次化疗下来，人就不行了。还没回到家，人就没了。
我第一次去烟台的房子，发现有一个衣橱，里面装的全是小孩的虎头鞋、肚兜，还有大人的鞋垫，棉鞋，棉拖，每一件都绣了栩栩如生的吉祥物，富贵花。可见婆婆在世时，是一位心灵手巧的女子。
卞同学告诉我：那是你婆婆在做化疗时，为了缓解疼痛，给她未来的孙子、儿媳妇做的绣件。
婆婆应该是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不一定能拖到儿子娶媳妇，亲手抱上孙子。她老人家在最后的时间里，在化疗后的疼痛中，依然在为自己的孩子做打算，想尽一份做婆婆做奶奶的责任。
婆婆去世，一直是卞同学的痛处，他不愿意提起，事情的经过还是我通过多次的努力才拼凑完整。
从卞同学的语气里，我听出了他在责怪自己当年的选择。我猜，他心里肯定会想：也许，不去医院做化疗，陪伴母亲留在这个世上的日子，可能会再长一点，母亲离世前受的苦也会少一点。
每当我们在面对“生命质量和长度”的选择时，绝大部分人会选择“生命质量”。
《当医生自己面对死亡，他会怎么做？》的文章中写到：作者的导师，是位著名的骨科医生，在发现自己患上绝症时，没有选择住院治疗，而是停掉了工作，将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在生活上，他非常快乐。没有接受任何化疗、放疗或是手术。几个月后，他在家中去世。
为什么一个拥有接受任何治疗机会及能力的医生，却放弃了治疗？
因为他们面对过太多强加的“无效治疗”后的生离死别，他们和死神的殊死搏斗太过频繁，以至于死亡即将来临时，他们反而出奇的平静和从容。
因为他们知道病情将会如何演变，有哪些治疗方案可供选择，也很清楚医学的局限性，不是所的疾病都有治愈的机会。因为他们知道痛苦的化疗并不能延长生命，那些明知道治不好的病，“过度治疗”只会让自己更痛苦，让家人更难过。
我希望世上的每一个人没有病痛，不要做出如此选择！
但是，现实告诉我，每一天，都有大量的同胞因为患上绝症，他们在承受“过度医疗”带来的非人能承受的痛苦，然后，在痛苦中逝去。
我只想说：假如有一天，我身患不治之症，请抛弃世俗的枷锁，让我有尊严的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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