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漆漆的夜空破了一个洞

人们都是一边收获温暖，一边往前闯荡。

—————————————————写在前面————————————————————

一个小孩从窗户探出头，黑漆漆的夜空无边无际，突然破了一个洞。

安静的教室，晨光在空气里跳跃，一群小孩聚精会神地写作业。一个小男孩拖着一把大铁铲绕教室走一圈又一圈，刺耳的声音，他突然将铁铲重重打在地上，突兀的响声吓得大家一哆嗦，有人拽紧拳头又松开，有人咬牙叹气，有人不动声色地笑。一个二十来岁的女老师站在讲台上，安安静静看着他闹。后来，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教师进来将他带出去。

在晴朗的日子，阳光落在脸上，雀从眼前飞过落在树枝上，一些小得被人们忽视的虫子在光线里轻轻飞舞。树绿满叶子，密密实实地落上阳光。在人群中走过，要晒一晒太阳。阳光在皮肤上跳跃，温暖得让人心颤。

几个老师坐到一起，年轻的女老师谈起课上的一幕，声音发紧。小男孩出名的叛逆，远远超出同龄人的暴戾。尝试各种方法看不见成效，熟识他的老师对他几乎失去耐心，他的家长来学校，顺手脱下高跟鞋打他的头，他随手抓起某个老师的保温杯重重砸在地上，歇斯底里地吼。来拉架的老师既要劝小孩，又要劝大人。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为何会有如此大的戾气？不仅要将屋子点燃，似乎还想将自己也焚个干净。若是愤怒燃成火焰，他会将万物焚尽。

我读小学的时候，有时和同学闹矛盾，待在学校不回家，硬要和对方打一架，打不赢也要打，不可输了志气。现在不行，越活越软弱，剩下被欺负的命。一只小狗也能追着我跑三条街。记性也差，早晨要打的架，傍晚就想不起了。准备放出去的狠话，斟酌不出用哪个词更有杀伤力，只好作罢。还好记得回家的路。面子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回家吃什么。

傍晚的时候，小侄女和我分享放学路边买的零食，我突然想起小男孩在教室拖着铁铲绕过道一圈一圈转的样子。后来，他跟在一个老师身后不情愿地回教室给老师，给一群小孩道歉，咬着牙，拽紧拳头，一脸怒气。他孤零零地想撑起面子，面子却在一群人的漠视中越来越少，他要制造恐惧来填补失落的心，他要得到重视，他要获得一些认可，他要填满这颗空荡荡的心。

有一年中秋节，他拿来一个月饼给我，告诉我放好，不要送给别人。大概时间过去太久了，以致于忘记一个人有过的好。也可能是一个人大错小错不断，让人下意识想不起他的好。我站在人群中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道歉。有时，人们需要一些新鲜的感动来维持互相的好印象。他曾那么渴望得到一个拥抱，我却因为他反复的叛逆忘记他小孩子的模样。他是一个脾气不好的小孩子。

春天的尾声，很多人还穿着外套，我从操场走过，看见他穿着短袖跑去篮球场，矮矮小小的样子，很快地往篮球场跑，但，没人愿意接他手里的球，也没人敢传球给他。最后，他抢过球，将球重重地扔到场外，咒骂着走开。留下一群小孩重新热热闹闹地玩耍。怪惹人烦的一个小男孩。

但，某天放学的时候，看见一个小女孩跟着他很快地往小卖部跑，问他去哪里，很大声地说，他发现一个特别好吃的东西，要去买给他家小妹妹。

小孩的喜欢是有一颗糖果也要和喜欢的人分享，听到一句赞扬便能高兴一整天，被踩一脚也可能燃起一场滔天大火。

很多次，身处深渊的我们被人重重拉拽起来，得到一些鼓励，获得一种救赎，重新振作起来走向漫长的路途。每个人都是一边收获温暖，一边往前闯荡。我想，如果时间倒回去，他一身戾气地冲到我面前，我会给他一个拥抱吗？

我们都曾在无底的深渊里渴望光，渴望一个踏踏实实的拥抱。

如果记住一个人的好，这些好会将一颗快冷掉的心反复捂热。一个得到温暖的人，一个知道自己被爱着的人还会想燃起滔天的大火将这世界付之一炬吗？

很多的困难，冷漠，嘲讽，言语无法一一说尽，它们磨去一个人的温柔，耗尽一个人的善良，即使如此，仍然有人愿意给我们一个拥抱，有时，一句软语也能给予人巨大的力量。嗔恨，嫉妒，理解，赞美，一直都伴随我们。而这一生值得用漫长时间去变得明媚温暖，去成为一个温温暖暖的太阳。春天的风慵懒，阳光暖和，鸟叫得温柔，一切都美好。

又一天，课堂上，一个新的游戏，规则是，每一节课，一个同学说出他的一个优点。他也赞美一个同学。

他不好意思地笑，说，我觉得C很帅。

C开心地笑，说，他篮球打得好。

一双住着美的眼睛，一颗能容万物的心。一场滔天大火要将漆黑的夜撕开一个洞。

// 图片来源于十三，枉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