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部分内容是老聃论道。大道玄妙难以言说,但为了让人更好地感悟大道,又不得不通过言语来概括大道,因此老聃为孔子介绍大道的概要。内容不易理解,有很大诠释的空间,大体的思想是:顺应事物自然发展变化,尽量解脱外物的羁绊。生与死不过是“气”的聚合消散,人的伦理也不过是短暂的规范,从天地的角度来看,都如白驹过隙一样只是一瞬间,所以要感悟大道,就要解脱束缚,去发现那些恒常不变的法则。
孔子问于老聃曰:“今日晏闲,敢问至道。”老聃曰:“汝齐戒,疏瀹而心,澡雪而精神,掊击而知。夫道,窨然难言哉!将为汝言其崖略:
孔子问老聃:“今日无事,向您请教什么是至道。”老聃说:“你应斋戒,疏通内心,洗涤精神,抛弃智慧。所谓道,幽深玄妙而难以表述,我同你说说大致的情况。”
夫昭昭生于冥冥,有伦生于无形,精神生于道,形本生于精,而万物以形相生。故九窍者胎生,八窍者卵生。其来无迹,其往无崖,无门无房,四达之皇皇也。邀于此者,四肢强,思虑恂达,耳目聪明。其用心不劳,其应物无方,天不得不高,地不得不广,日月不得不行,万物不得不昌,此其道与!
昭明的事物从幽暗中生出,有序从无形中生出,精神生于大道,形体从精气中产生,万物以形体转化的形式生成。所以人兽胎生,禽鱼卵生。大道的到来没有形迹,离开也看不见边际,不知从何进出,也不知从何处停留,却通向四面八方。顺应大道,四肢强健,思虑通达,耳聪目明,运用心思不会劳累,顺应外物而不受拘束。若不顺应大道,则天不能高远,地不能广博,日月不行,万物不能昌盛。这就是大道啊!
且夫博之不必知,辩之不必慧,圣人以断之矣!若夫益之而不加益,损之而不加损者,圣人之所保也。渊渊乎其若海,魏魏乎其终则复始也。运量万物而不匮。则君子之道,彼其外与!万物皆往资焉而不匮。此其道与!
博学未必拥有真知,善辩未必聪慧,圣人已经抛弃这些特质。圣人所持守的事物,正是那些不断汇聚而不见增多,不断减损而不见减少的东西。大道如大海一样深不可测,浩瀚无边没有终结和开始。作用于万物而不遗漏。因此世俗君子所谈论的德行,恐怕都是外在的皮毛啊!万物都从大道中获得滋养而不会匮乏,这就是大道啊!
中国有人焉,非阴非阳,处于天地之间,直且为人,将反于宗。自本观之,生者,喑噫物也。虽有寿夭,相去几何?须臾之说也,奚足以为尧、桀之是非!果蓏有理,人伦虽难,所以相齿。圣人遭之而不违,过之而不守。调而应之,德也;偶而应之,道也。帝之所兴,王之所起也。
得道之人,并非阴与阳,处在天地之间,只不过是具备人的形体,将会返回到事物本原的混沌状态。从根本来看,生命只是气的凝聚。虽寿命有长有短,但相差并不大。转瞬即逝的言论,哪里能成为区分尧、桀是与非的标准!瓜果自有生长的规律,人的秩序虽然难以统一,但不同牙齿的排列相差并不会太远。圣人不会违背人伦,也不会过于留恋。调和顺应它,就是德;出于无心而适应,就是道。道与德就是帝王大业兴起的规律。
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注然勃然,莫不出焉;油然寥然,莫不入焉。已化而生,又化而死。生物哀之,人类悲之。解其天韬,堕其天帙。纷乎宛乎,魂魄将往,乃身从之。乃大归乎!不形之形,形之不形,是人之所同知也,非将至之所务也,此众人之所同论也。彼至则不论,论则不至;明见无值,辩不若默;道不可闻,闻不若塞:此之谓大得。”
人生于天地间,如同骏马通过一个狭小的通道,只不是一瞬间。兴起和消逝伴随着生与死,活着的动物为死亡感到哀伤,人因为死亡感到悲痛。死亡不过是生命脱离了所依托的容器,魂魄消逝,随后身体消散,共同回归到自然。从没有生命又回到没有生命,这是人们都知道的,却不是求道之人所追求的,只不过人们总是一同谈论这些话题。感悟大道的人不会议论这些,议论就代表着并未真正感悟大道。过度明察则不能发现价值,能言善辩则不如安静感悟,大道难以言说因此无法依靠听闻获得,所以不如闭塞而感悟:这就是最玄妙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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