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虎深夜微我,“阿蟹,聊聊?”我正好奇,一般关系铁但不常联系的朋友突然来条信息,基本都是通知婚讯的。我正编辑着“恭喜”,屏幕上出现的却是“我跟肥肠分手了”。我赶紧删了恭喜,有些发怔。照理,每个得知好友分手的人,都会条件反射地问一句“为啥啊?”我没问,因为我最近也被“为啥啊”弄得很烦,这个问题太傻了,分手原因万变不离其宗——不合适呗。但是我很难理解小虎和肥肠为什么要用七年的时间去验证两人不合适。
“我们分开两个月了,只是我到现在也没抢救回来。”
七年呐,想想都疼。我为小虎感到遗憾,也为一个大老爷们在这一刻竟像一只寒夜里蜷缩在墙角取暖的小猫而无比心疼。
小虎是我大学同学,回族人,眼眶深邃,眼珠子是晶莹灰色,一头自来卷,模样像极了黄金时代的汤姆汉克斯,标准的傻萌白羊座。肥肠是比我们小两级的师妹,身材小巧玲珑,笑起来嘴角旁有两颗可爱的小梨涡,也是走“可爱风”路线的美女。俩人因爱好摄影结识,又因同是老乡好感倍增。在七年前的一个春风沉醉的夜晚,小虎借着酒劲儿强吻了肥肠,从此校园里便多了一对形影不离的情侣。有人说大学的爱情会死于毕业,但至少他们俩没有。小虎首先迎来了毕业,熟悉的小伙伴各奔东西,他选择留在北京,有部分原因是为了等肥肠。毕业后,我跟他们通过电话,肥肠会很贴心地向我问好“师姐,什么时候再回北京来看看我们呀”“师姐在南京要多注意身体呀”,她的声音总是甜腻腻的,听起来让人浑身酥软,可以想象出她说话时的场景——小梨涡若隐若现,大眼睛忽闪忽闪,而小虎定是在旁边“手贱”地撩她的头发、戳她的脸蛋,一脸宠溺。再之后肥肠去国外留学,两人又开始了两年的异国恋。
校园爱情往往至简至纯,只要相互喜欢就可以战胜一切,即便一方会先一步毕业,即便一方会出国。但当学生时代宣告结束,两人终于可以常伴左右,共同开启“社会人”的生活进度时,感情这件事也随之发生微妙变化。
“肥肠会习惯性地查看***的微博,然后莫名其妙说一堆酸话。”
小虎说的哭笑不得,但跟他谈恋爱,似乎很难绕不过这个坎儿——前女友。他的前女友也是同学,优秀且强势。直至现在,我也认为她是我所认识的人里最牛逼的一个,段位和级别远在我们之上,不服不行。但或许也是这个原因,我们一票人无法与之同行。虽然我不清楚当年小虎是如何和她在一起的,我只知道他们分开之后小虎如释重负。所以肥肠的出现才会引发我们一致的认可,“对,你们俩在一起就对了。”但是感情这事儿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外人看到的永远都是外在的匹配度,内在契合与否恐怕只有当事人自己清楚。
“女生的好奇心确实如此,也许是你给的安全感不够。其实想让一个女生心安并不难,多抱抱她,多打打电话,多讲讲好听的话。”
“那可能是以前,现在的她已经变了。”
“哪里变了?”
“比如,我想给她买份礼物,她会说‘你那点薪水还不够我买双高跟鞋’。”
电话这头,我沉默了片刻,这话能直击男人心脏,听着确实伤人。
“以前没有暴露出的问题,在我们工作后一点点暴露出来。究其本质,是三观不合。”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要是兴趣爱好不同,我们可以培养;要是X生活不和谐,我们可以磨合;但要是三观不合,那完jb蛋。但是,什么是三观不合呢?如果我喜欢读诗,你喜欢打球,这不叫三观不合;如果我喜欢读诗,你觉得我附庸风雅,你喜欢打球,我觉得你不务正业,这叫三观不合。三观不合的两个人分开来看,各自有优点,但合在一起好的时候万世太平,不好的时候就痛不欲生了。有很多人跟我说,只要对方没有原则性问题就都不是问题。我觉得不然,人跟人在一起,本身就得有个匹配度。匹配度高磨合的快,在一起做事情得心应手;匹配度低磨合起来辛苦而漫长。当激情被消耗,忍耐度时刻经受考验,更可怕的是,自己也在这份煎熬里变得不美好了,那为什么还要为难自己?生活多是败给细枝末节的小问题,而小问题背后都与三观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恰恰根深蒂固的东西调整起来才最困难。
“所以你们相处了七年才发现三观不合?是不是太久了呢?”
“时间会让人习惯,习惯让人离不开。就在两个月前我还做了件特别傻X的事。”
“求婚咯?”
“阿蟹,你这个都猜到了?”
“你先跟我讲你的故事,我听听看跟我的比起来到底傻不傻。”
“我买好了求婚戒指,订好了从天津飞上海的机票,但是暴雨导致航班取消了。我跑遍了天津的三个火车站,希望能坐火车赶过去,但是好死不死,火车票也售罄了。我想穷尽一切可能见到她,所以我决定先从天津去北京,兴许在北京站的人工窗口还有去上海的票,当我终于拨通她的电话正想告诉她我在去北京的路上时,她回复我说,‘不用再折腾了,我是不会见你的。’我一个人站在雨中,一时间不知所错。阿蟹,我tm地好中二啊!”
“为了喜欢的人,你做中二的事情又怎么了?你的这份赤诚需要一个真正能够理解和欣赏你的人才会懂,才会珍惜。”说完我眼睛都湿润了,在我眼里成天乐呵呵、笑眯眯的小虎真的也会伤心。
“我这么骄傲的一个人,不想再这么卑微。但我对我做的一切都不后悔,只是我以后也不会再搞这么一出了。”
你看,有多少人把真心投资在无结果的爱里,让真正值得你拥有的人却无机会参与。我不知怎么安慰小虎,没有人爱人的能量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在那份愿意为之付出的劲头被消耗干之前,我们只能祈祷遇到的“不对的人”能对自己仁慈一点,而那个“对的人”能早一点出现。EX让我们知道,在一段长久稳定的相处关系里,光有喜欢是不够的,更重要的,是合适。所以,不合适分开也好。
“那你是什么故事?”
“我的故事还只是计划,没到实践的阶段。我一直幻想着国庆之后带他回***看看,那是我成长的地方,十月中下旬又是最美的季节。在金色的胡杨林里、在潺潺的弱水河旁,多适合拍婚纱照啊!回去的机票我已经买好,但陪我一起去的人没有啦,写真就换成我自己一个人好啦,要拍的美美哒,作为献给我自己30岁的礼物。”
“哎呀,阿蟹!”小虎叹了口气。
我自嘲地又说,“你看,大家同是天涯沦落人,彼此彼此嘛。所以不要叹气,幸福会溜走的。我们都要到而立之年,迷茫过了、疯狂过了,现在做任何事情,初衷和目的都应该回归自己本身,要让自己幸福、充盈、无悔。所以你什么时候再来南京?我带你high起来!”
“好啊好啊,但我只有一个要求,不去**饭店。”
“怎么了呢?”
“我带肥肠去过,那时的她还挺可爱的。”
我笑着说好,心里却很不是滋味。我知道我们都会记EX很长很长时间,在无数个夜里,抹眼泪、失眠、叹息。但终究还是会被理性战胜,记起我们之间无法调和的“三观不合”,然后自我安慰、疏导、坚定。这会是个无比艰难的过程,或漫长或短暂,考验着我们的“自愈力”。我深知自己这个能力太弱了,所以我会给自己安排很多很多的事儿充实空闲,以防思维钻空子又溜出去难过。
小虎也笑了,不知是惋惜还是解脱。窗外,温柔的晚风轻轻吹过城市的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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