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才来?”
我有点局促地站在门外,低头盯着门槛那头摆放整齐颜色各异的棉拖鞋。
“这不堵车了嘛。”
“你算了吧,从中关村到这里,地铁就四站,爬过来也用不了五个小时。”
我将视线从拖鞋慢慢往上移,裸露的脚踝上面是一件浅蓝色的裙子,怎么会有人冬天在家里穿裙子?往上是你捧着的双手,我猜是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再上面就没敢看了,我不想与你有任何的眼神交流。不过再怎么样你也应该把我请进家去,站在门口还是挺冷的,我的手已经开始哆嗦。
“从学校东门过来直线距离有六公里,爬五个小时还是爬不过来。”
你看着我,噗嗤笑了出来。
“我想约你出来玩,但我怕你已经不那么欢喜我了。”
我在图书馆踌躇了半个多小时的短信被我发了出去。十月末的北京,银杏叶子争先恐后地落下来,塞满了图书馆前的整条街,隔着窗户都能闻到四溢的腐臭味。倒是不断有游人端着手机跑来,拍两张照片或者听听叶子被踩在脚下破碎的声音。
这个季节快要过去了。
我盯着窗外,白日和游人都走光了,手机仍然没有响起来。我有点耐不住,点开了微信中那个叫拉拉的女孩。
“陌生短信你从来都不回的嘛”
“嗯?
“是你啊。
“有微信怎么还发短信。”
“有些东西用短信说大概正式一点吧,我也不知道。”
每次聊天都是我主动找拉拉,我已经受够了。拉拉只找过我一次,那是我们认识后的中秋节,我离开北京找我的对象一起过节。晚上她发微信问我过得怎么样时,我正躺在对象的身旁。她没有说出口,但我知道就是这个意思。从此之后她便再没有主动找我。
“你之前朋友圈分享的东西怎么不见了。”
“其实没有人真正会点开你在朋友圈分享的东西吧,更何况几个星期前的。
“我现在有点忙,回头弄完了跟你说好了。”
“不管怎样你现在有我的手机号了。”
“手机号?北京的那个?”
“是,全中国13亿人里只有你知道这个号码,”我想了想,把这句删去,换成了“北京2000万人口只有你知道这个号码。这个手机收到的电话,不是骚扰电话就是你的了。”
“2000万人是什么概念?”
“就是台湾岛上所有的人口。怎么样,感动吗?”
隔了20秒,拉拉回了我“感动”。
是你让我来的,我从一个温暖的地方穿过七八公里的凛冽寒风到另一个温暖的地方是因为是你让我来的。
我已经大半年没写出东西了,但我依然没有忘记我作家的身份。每逢没课的日子,我都会装模作样地摊开稿纸坐在桌子前。即便我一个字都写不出来,我也会枯坐一个上午甚至一天。我不会像神射手那样认为即使前九十九个三分都没有投进,第一百个一定会进。我只是觉得我这样形式主义地坐着,也比碌碌无为要好。人活着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嘛,欺骗自己。从七点已经到了十一点,今天八成又是这样的一天。
“你在家嘛?”
在这时你打来了电话。写作时我都会将手机静音,但偏偏能接到你的电话。好几个星期以来的第一个。
“恩,怎么了?”
“你快来。”
“快来哪儿?”
“快来我家。”
“怎么了嘛,你能不能一口气把话都说完了。”
“我家猫,我们家猫钻进微波炉了。”
“猫?猫这么大应该钻不进微波炉吧,应该是烤箱吧,烤箱的体积差不多。”
“呸,我家没有烤箱。”
“可是你家也没有养猫啊。”
“你又没进过我家,你怎么知道我家没养猫?”
你说的这句好有道理,我想了一会儿也没找到话去反驳。
“所以,你是让我去你家,帮你把微波炉里的猫,弄出来?”
“恩,快来,越快越好。”
然后你挂掉了电话。
放下手机我想了一会儿,还是觉得太荒谬了。有些事不能深究,深究下来这个世界就无趣了。大概只是一个想见我的借口吧,为每个行为找意义其实挺累的。既然只是见或者不见,问题就变得简单了很多,在我这里当然是见。我弹掉了延伸出去很远的烟灰,烟灰没有进烟灰缸,而是进了泡好的咖啡中,这是今天第二次了。
我想把开头写完再去见你,或是帮你“捉猫”,但是思路怎样都没法进行下去,我把烟蒂整个得扔进了咖啡壶。鲁迅说的那句话其实不对,跟咖啡没有关系,你写不出来或者干不好一件事,把做什么的时间挤出来都没用。想通了这个道理我没有像往日一样把不满意的章节涂掉,而是粗暴地一把撕下今天写完的稿纸,团起来扔进废纸篓。
“你要听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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