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石头

赵固公社北部有个村庄叫山河店，村北有个天然泉，常年清水潺潺往外冒。公社为了抗旱浇地，决定在赵固辖区内，从南到北修一条石渠，用以引水入渠，灌溉农田。于是，发动全公社社员推石头修渠。

那时我16岁，回生产队参加劳动。队长派我推石头。我个子不仅矮小，还瘦骨嶙峋。因为当时生活条件不好。再说，我也根本没推过，也不知道去哪推。只好跟着大人走。

我记得是个冬天，一大早吃饱了红薯甜饭，打足了独轮小推车的轮胎气，用已经不白的白粗布笼布，包了两个玉米面黄菜饼，系在小推车的车把上，和两个年龄大的社员哥哥上路了。

从我家出发后，一直朝着东北方向走。过了苗固到武庄，穿过高庙走沙屯，往后的村庄记不清名字了，大概走了三十里地，才走到了一个什么叫二郎山的石窝里。时间已经大半上午了。累得浑身没了力气。我一起的诚哥，来顶哥让我休息，吃干粮。又渴又累，根本吃不进。再说了，就两个小饼，这时就吃，后边那么长时间，饿了吃什么啊？诚哥说：“早吃在腿上，迟吃在嘴上”。他的话，我也不懂，看着他俩吃，我也就一口一口地往肚里咽。一边吃，一边看着眼前的两个小山头，问道：“诚哥，这山为啥叫二郎山啊？”

诚哥肚里故事多，听到我问他，他就边吃干粮边讲起故事来了。“西王母娘娘有一儿一女，男的叫玉帝，就是我们常说的老天爷。女的叫瑶姬。瑶姬为了帮助大禹治水，私自下凡，与人间杨天佑成亲。玉帝听说妹妹下凡，与凡人成亲，嫌妹妹败坏天规，就把她压在桃山山下受苦。之前，瑶姬与杨天佑生下一子，名叫杨戬，也就是大家常说的二郎神。此人额间有神眼，力大无边。长到17岁时，勇猛盖世，手持一把开山斧，力劈桃山救出老母。玉帝闻知后，趁他给母亲寻水时，赶紧放出九个太阳，想把他们母子晒死。”诚哥咽下一口馍，继续讲：“二郎又痛又恨，就去追赶太阳，捉住两个，都压在山下，还有七个往西在跑，二郎用扁担担起七座大山，奋力追赶，追到辉县的这里，他发现鞋里沙土太多，就驻足倾倒，这便成了二郎山……”，“哈哈哈哈——”笑得我把嘴里的馍团喷出了老远，一路的疲惫早已九霄云外了。

吃完了干粮，听完了故事，我们三个就开始装石头。我们先把小推车放在了平底上，跳到石窝里往外搬石头。他们两个都是壮劳力，不一会儿搬出了好多，并都装在车上码好。我费了好大力气，才搬出了几小块，还不成个样子。两个社员哥哥都很实在，不顾自己劳累，又帮我挑拣料子比较好的石头，往车子上装，知道我力气小，也不敢多装，一边装了两块，用绳子帮我捆扎实后，开始返回。

我把小推车的袢带搭在肩上，两手紧紧抓住两个车把，弓着腰，一步一步地往前推。那时的路不是现在的柏油路或者水泥路，就是纯粹的乡间便道。并且是沙土性质。走在硬实点的泥土路面还行，可走到细沙软土的路上时，可就糟透了。经过大沙窝村东北地时，车轮在细软的沙土里，尽管用了很大的劲，车轮往前滚动的特累，象蜗牛爬一样。拧来拧去，把握不好，“咕咕咚咚”地就翻车了。石头从车上滚落下来，我是又气又累，于是，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两个哥哥发现不见了我，他们放下车子，返回到我身边，来顶哥说：“小兄弟啊，车倒了，人可不能倒啊！起来。”他俩帮我把车子扶起，重新装上石头，牵着小推车前的牌头，继续往前走。走到了半下午，才艰难地到了山河店的工地上。记料员量了量我们各自推的石头，才让卸车。他们两个每人都是五到六分，十分是一方，凭记料员的单子回生产队按方记工分。我那次才推了二分八厘。

卸了石头后，我早已筋疲力尽，但还要从三合店推着独轮车回家。路上，我一步都不想走。可，不走，是到不了家的。坚持吧！半下午卸了车，十来里远的路程，我一直走到傍黑才到了家。

第二天早起，浑身像散了架一样，一动也不想动。正在这时，我想起了被毛主席称赞过的河南省许昌县水道杨大队副支部书记杨水才“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英雄事迹，和他“小车不倒只管推”的精神，第二天，第三天我又接连推了两次。最后一次，我只记得，回家路上实在是走不动了，就把车子一扔，躺在下官庄的河沟旁睡着了。等睡醒后，蹒跚地回到家里，竟是半夜时分了。

我的人生没有出过大力，推了这三次石头，算是出大力的记忆了。这三次推石头，不仅锻炼了我的吃苦意志，而且还用三次推石头挣到的补贴，两块四毛钱，给家里添置了当时厨上唯一的一个瓷盆。也算是我为家做的一个小小贡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