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贤和李存璋交情极好,两人整日形影不离,李存贤知道李存璋酒量极大,看到耶律阿保机向李存璋敬酒,心里暗自高兴,这下不但能为李存礼赢来一千匹好马,要是把耶律阿保机这个李存勖请来的客人喝得五迷三道,最好是丑态百出,今天便可说得上是大获全胜。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耶律阿保机的酒量竟然如此之好,两个人少说也各自喝了有五斤烈酒,没想到连李存璋都支持不住了,耶律阿保机竟然还像没事人一样,这人难道是酒仙转世不成?
李存勖见李存礼和李存贤面面相觑,心中暗暗好笑。山西和契丹交界甚广,他除了对抗朱温之外,也一直在关注契丹的动向。他早就听说过耶律阿阿保机的名字,知道他文武兼修,是个难得的人才。而且阿保机对中原文化极为向往,重用汉人韩知古和韩延徽,文修武备,契丹的国力比之前大大增强。
那韩知古幼年被契丹俘虏,后来成了耶律阿保机的妻子述律平家中的奴隶,述律平嫁给耶律阿保机时韩知古作为陪嫁也一同来到了耶律阿保机身边。韩知古为人精明强干,政务能力出众,将汉族的传统礼仪和契丹国礼相结合,创造出了极具契丹特色的礼仪制度,极得耶律阿保机赏识。
韩延徽本为卢龙节度使刘仁恭手下的大将,后出使契丹,因为不肯向耶律阿保机行跪拜之礼,被阿保机一怒之下将他扣留,去野外放马。后来经述律平劝谏,阿保机重新召见韩延徽,两人谈论之下阿保机才知道韩延徽是个难得的军士人才,便将他留在身边参与军机,成为阿保机的主要谋士。在进攻党项、室韦,征服各部落的战争中,韩延徽筹划出力最大,深得阿保机信任。
李存勖从阿保机的这些行事用人中知道他志向远大,绝不会只局限于边陲一地,此人与中原关系特殊,如果策略得当,可以为友也可以为援,否则便是一个极为棘手的劲敌,因此一直在暗暗关注他的动向。
李存勖早就听说过耶律阿保机酒量惊人,但耶律阿保机向李存璋敬酒的时候他还没明白耶律阿保机这么做到底有何用意,只是看到阿保机眼神狡黠,却似乎不含敌意,便有意顺着他的话,说要将均满全都配给李存礼。
等到李存璋酒醉倒地,李存勖才突然醒悟,原来耶律阿保机见李存礼来者不善,自己作为外人又不便公然支持李存勖,便想出了这样一个妙招来帮助李存勖解决了李存璋,又不会因此得罪李存礼。
一直没有说过话的李嗣昭站起身来,对耶律阿保机道:“耶律兄好酒量,我敬你一杯,只是在下酒量有限,只能用小杯。”说完拿起桌上的酒壶,一抬手,一道酒线从壶嘴激射而出,正好落在耶律阿保机面前的酒杯里,酒水齐杯沿而止,一滴都没有洒出来。
耶律阿保机叫了声“好”,拿起酒杯一饮而尽,道:“酒是好酒,就是太少了一点,不大尽兴。”他明是说酒,李嗣昭听来似乎是在说他玩的这手只是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十三太保当年威震天下,各个都有一身惊人的艺业,李存孝勇武绝伦远超侪辈,自不必说,除他之外,十三太保中就数李嗣昭的武功最高。当年常山之战,铁枪王彦章连败晋军三十六员猛将,李嗣昭恰恰是那第三十七个。原来当时李嗣昭领兵守卫雁门防止回纥入侵,等他奉李克用之命赶到常山时,晋军败局已定。但李嗣昭单枪匹马挑战王彦章,两人大战八十多个回合不分胜负。正是有了他的阻挡,李克用才赢得了些许喘息之机,率晋军退守河东,否则的话李克用很有可能无法全身而退。
此战令王彦章威名大盛,而李嗣昭在晋军中的威望和地位也提高了不少。李克用原本就对李嗣昭极为赏识,常山之战以后更是让他做了晋军兵马副元帅,地位仅次于李存勖。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李克用将晋王传给李存勖之后,李嗣昭和李存勖之间的关系渐渐疏远,反倒和李存礼越走越近。
此时他见耶律阿保机有轻视之意,心中恼怒,道:“耶律兄脚步轻灵沉稳,神气含而不露,武学上的修为定然不凡,在下这几手三脚猫的功夫自然不入阁下法眼。不如耶律兄露上一手,也让我们大伙开开眼界。”
耶律阿保机灌醉李存璋只是想助李存勖消解难题,并不想把事情闹大,李嗣昭意存挑衅,他却不为所动,只是微微一笑道:“在下一个马贩子,哪会什么武功,二太保说笑了。”
李嗣昭沉声道:“就凭一句话阁下就想蒙混过关,未免太没把咱们这些人放在眼里。”耶律阿保机道:“以你的意思要怎样?”李嗣昭道:“你露一手给我们瞧瞧,只要能让我心服口服,姓李的掉头就走,绝无二话。”
耶律阿保机身怀绝艺,虽然也听到过李嗣昭的名头,但却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听到李嗣昭意存挑衅,本想出手给他点颜色瞧瞧,让他知道并非契丹无人,只是如此一来不免会得罪李存礼,心下微微有些踌躇。
李轻尘突然道:“今天我初来乍到,一来感谢晋王盛情,二来拜见各位叔伯,轻尘敬几位一杯。”说完伸出右手食指在酒壶上轻轻一弹,一股细细的酒线从壶嘴射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正好落在李存勖空着的酒杯里面。李轻尘如法炮制,给李存礼、李存贤、李嗣昭的酒杯中都注满了酒。
以指敲壶酒水自出,这手法本身已经极为神奇,更妙的是各人距李轻尘有近有远,酒线却正好落在杯中,没有洒出一滴,而且酒杯被酒线冲击,却依然纹丝不动。这手功夫一露,不但李存礼、李存贤大惊失色,就连李嗣昭也暗暗佩服,对他来说,做到隔物传功并不太难,难的是李轻尘指法微妙,对酒水的多少、方向、速度的控制极为精准,可见内功已经到了随心所欲的地步,这却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到的。
李轻尘正要饮酒,钱沐雪道:“轻尘,你好偏心,这么好玩的倒酒方式,为什么只给别人用,却撇下我们不管?”李轻尘笑道:“是我粗心了。”说完站起身来,端起酒壶给李存义、李存霸、耶律阿保机、耶律不花、甄默龙、姜无垢和钱沐雪一一斟酒,这次却是老老实实,没有再炫耀武功。
钱沐雪正要再次责怪李轻尘偏心,姜无垢的手在桌下轻轻拉了一下她的衣袖,钱沐雪虽然心有疑惑,却会意地没有再说什么。李存勖哈哈一笑,道:“难得轻尘有这份心,大家一起喝一杯。”说完把酒一饮而尽,似乎心情极为欢畅。
钱沐雪虽然不谙世故,毫无心机,但心思聪慧,她偷偷察言观色了一番,看到李存礼、李存贤和李嗣昭面色沉重,李存勖、李存义和李存霸等人却笑容满面,心中突然有所领悟。
方才李轻尘以绝顶神功给李存礼、李存贤和李嗣昭敬酒,却以正常方式招待其他人,一方面是向李存礼等人眩示武力,另一方面也是在向李存勖表明心迹,他决定站在李存勖一方。李存勖自从在金陵见到李轻尘,一直心心念念要将他收为强助,此时心愿达成,如何不让他喜笑颜开?
李存礼这次本想借史玉昆的事阻止李存勖和甄默龙、李轻尘联手,没想到弄巧成拙,不但被耶律阿保机暗算了一下,反倒让李轻尘更加表明了态度。他原本听人说过李轻尘武功高强,却没想到竟然如此不可思议,李嗣昭和他比起来远远不及。李存勖多了这样一个强援,以后再和他斗岂不是难上加难?
但他还不死心,向李存贤使了个眼色,李存贤会意,说道:“说到现在,史玉昆将军的死还是没个定论,甄将军,对这件事你是什么章程?”甄默龙道:“为了给史将军报仇,也为了给我洗清冤屈,我一定会找到孟烟寒,将他碎尸万段。”
姜无垢也道:“史玉昆是太乙宫的弟子,他被奸人所害,太乙宫绝不会袖手旁观。此次师父命我下山,一来是追捕天璇,二来也是为了寻访害死史玉昆的凶手,为史玉昆报仇。”
石敬瑭道:“据我所知孟烟寒和他的师父凌斗天都已经到了太原,我已经派部下暗中查访,一旦发现这师徒两人的踪迹立刻回报。”李存礼听了这话心中一震,脱口道:“凌斗天也来了?”石敬瑭道:“不错。”他本来还想说出前天晚上他们和凌斗天、孟烟寒邂逅的事情,但是转念一想,又把话头吞了进去。
李存礼听得怦然心动,但一直没有机会见到,这次不但孟烟寒到太原来了,连他的师父凌斗天竟然也来了。凌斗天武功卓绝,是比江湖四绝更加厉害的人物,如果能得他相助,一个李轻尘又何足挂齿?
想到这里,李存礼再也无心喝酒,对李存勖道:“如果真是孟烟寒害死了石将军,我绝对不能与他善罢甘休。”接着站起身来,又道:“不打扰晋王宴客了。”说完对李存贤和李嗣昭一挥手,命随从架起醉得不省人事的李存璋匆匆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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