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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长到十七岁的时候,离开了自己的老家。回头望着被战火摧毁的农院,她脸颊流下了几行清泪,想起小时候一直害怕跟妈妈离开,只要妈妈在身边消失哪怕一小会儿,她也会坐立不安,甚至大声哭泣。
家人们都说她是个小小的“跟屁虫”,天天跟在妈妈的身后,一刻也不离开。 现在妈妈没了,昨天她在自家的农院里把妈妈、爸爸和弟弟都埋葬了,突如其来的、也可以说是注定要来的兵乱摧毁了所有的一切。
她躲过了兵灾,因为妈妈告诉她,呆在大山的最深处,塞给她一包干粮,在山上呆了三天。起初她听见山下人声喧喧,还有金戈相击的声音,后来声音渐渐沉寂,一片萧索。
夜里面能听见野狗狂吠,也能听见几声狼嚎。 她鼓足勇气回到村里,那个让人熟悉的村子已经被大火烧没了,依稀辨认的家门前,她看见了横七竖八躺着的亲人。
她扑到妈妈的身边,那已经是一具冰冷僵硬的身体。她从来没想过离开妈妈,想着一辈子都能跟在妈妈的左右,即便有一天她嫁人了,也会经常回来。
现在这些希望都没有了,一切生活的美好都失去了。除了侥幸自己还活着,实在想不出还有任何的希望。
她在妈妈的身边哭了整整一个晚上,起初她不敢出声的哭,害怕那些清兵听到哭声再回头,后来她觉得一个人这样活又有什么意思呢,还不如放声大哭,让那些清兵听到,回头来寻她,也给她一刀,好让痛苦早点结束。
她痛苦、扯开嗓门的嘶吼,山里都想起了回声,可是除了野狗的叫声,再得不到任何的回应。然后她的嗓子突然就发不出声了,就像是眼里的眼泪,突然不流了,而是流出了血。
这个世界没有了父母,没有了弟弟,没有了那些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长辈,没有了和自己朝夕相处的伙伴。
她前几天内心还喜欢的后生,在昨天从山下进村的路上,看到了他落在路边的头颅,那张脸扭曲着,完全看不出曾经是一张秀美俊朗的脸庞。她身边所有的一切,都被兵灾给毁灭了。
严蕊埋了自己的家人,后来从山上陆续跑下来几个女孩,她们都是当初被长辈劝说下逃进大山的,其中一个女孩下山后,看见如此惨状,在晚上在家边的那棵树下吊了脖子,她实在没有勇气一个人活下去。
严蕊也不想活,可是她知道妈妈当初拼命把她往山上赶,就是希望她要活下去,如果自己现在选择了结生命,那就对不起妈妈了。
远处传来行军的号角,清兵又要准备拔营出发,严蕊有了想活的念头后,听到这个号角,就头皮发麻,两腿打战,她开始朝着号角相反的方向拔腿狂奔。
严蕊是她后来给自己起得一个名字,之前她叫什么,她说她忘记了,因为曾经的那个十七岁的女孩,早就跟着家人死在清兵的刀下了。
“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开花谢自有时,总赖东君主。却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在我听完她的故事,准备离开翠香楼的时候,她对我唱起这首卜算子,嘴角是笑的,但是眼里却是噙着泪的。
我知道,那是另一个叫严蕊的人写得,一个跟她同名同姓的女词人,她生活在南宋,而我,没有告诉眼前的这个严蕊,我曾经生活在一个年代,被称作21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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