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清晨,我跑完步沿着湖畔散步。
路旁,一棵木棉树正不断向下飘落白色的棉絮。这个时节,火红的木棉花早已凋谢,只留下一树浓荫。我伸出手,一朵毛茸茸的棉絮稳稳地落到我的掌心上,传来一丝暖意。仔细一看,棉絮里还有一颗深褐色的种子。
这才发现,原来每团棉絮里都有几颗木棉种子。棉絮就像一朵轻盈的云,包裹着种子随风飘到合适生长的地方,也避免了种子从直接从空中跌落损坏。
这是大自然的智慧,更是来自一个母亲的温柔。
她没法再为孩子们的成长做些什么,只能以一团棉絮作为温暖的襁褓,让孩子们的美梦久一点、再久一点。
我托着这团棉絮,走到草坪边,把它轻轻放在草地上。
2
有段记忆一直深藏在脑海之中:
那也是一个清晨,童年的我还在迷迷糊糊地睡着。母亲躺在我身边,用嘴唇轻轻抿着我的耳垂。当时我好像很不耐烦,觉得她影响我睡觉。
长大后每每回想起这段记忆,才觉得母亲抿我耳垂的动作里包含了无限温柔。那个清晨,母亲一定是充满着爱怜地看着眼前这个呼呼睡着的、无忧无虑的小女孩,忍不住要逗逗她。
可是,那时的我怎么会懂得母亲的心情?
长大后,更是迫不及待地离开家,奔向自由。高考填志愿时,一心想要去尽量远的城市;初恋时,尝到了爱情的甜蜜,连暑假都舍不得过完,就要收拾行李告别父母去学校里与恋人相会;结婚后,急急忙忙把衣物从家里搬到和老公的小屋中,过起了二人世界生活,却没有想过母亲面对空空的衣柜会作何感想……
现在回想起来,心中觉得很是愧疚,同时又有一些伤感。我太急着离开,都忘记要好好跟母亲告别。上一次被她抱在怀里是什么时候?已经不记得了。此时,好想念母亲那温柔的怀抱,在那个怀抱里,可以任性撒娇,可以脆弱哭泣……
3
回家的路上,看到一个小胖男孩弓着身子踩在一棵斜脖子树上,双手紧紧地抓着树干。他转头看向不远处的一个女人,带着哭腔喊道:妈妈……
估计是爬树玩,爬到一半不敢继续,想下又下不来。他离地面不过一米高,但那对他是不可跨越的困难。
他的母亲坐在不远处,笑着看着他,就是不动。
男孩的声音里多了一丝哀求:妈妈!
他的母亲终于站起身,走到男孩的身后,左手抱着他的上半身,右手在男孩屁股上轻轻地拍了一下,大概是说:看你还敢不敢调皮!男孩咯咯咯地笑了起来,两人笑做一团。
我也忍不住微笑。
真是美好啊,这一幕。
4
小时候,你以为脚所能触及的地方就是全世界,母亲就是这个世界里最强大的人。你可以尽情去疯去闹去闯祸,因为你知道身后有个温柔又充满力量的怀抱,在你哭泣时,轻轻揽你入怀,为你拭去脸蛋上的泪珠。
在成长的过程中,发现世界越来越大、越来越精彩,而母亲的形象越来越小、越来越平凡。
可是,在成人世界里,你被要求不能软弱,只能奋力拼搏,否则会被淘汰。你得独立,在一段关系中不能处于从属地位,否则会心碎。这个世界冷漠太多,而温柔太少。
张晓风说:
我总是尽量从成年人的言谈里去捕捉他幼小时期的形象,原来那样垂老无趣口涎垂胸的人,竟也一度曾经是为人爱宠为人疼惜的幼小者。……那人曾经幼小,曾经是某一个慈怀中生死难舍的命根。
这段话,第一次看到就忍不住掉眼泪。以后,每看一次,就掉一次眼泪。
每次午夜梦回、觉得寒冷和孤单的时候,或者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以为自己简直就是世界上最糟糕的人的时候,想起在曾经的那个小世界中,我得到了母亲最温柔的呵护,心中都会觉得无限温暖、无限安慰。
因为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是被爱着的,那是我力量的源泉。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