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日,我没回老家去祭祖,几天前暗自决定要去嘉定看望一下母亲。弟弟回去的时候由于匆忙,没拐弯过来带走小罐,从老家返程时带来了母亲。
这不是母亲第一次来上海。父亲走的第三年,也是这个时候,弟弟一家和我都回去做冬至,那次和母亲商量,让她来上海。母亲磨磨蹭蹭临走的前几天才答应,嘴巴里答应了,还是将两块菜园地锄了一遍,浇了水粪,似乎做了才走得安心。家里还有十几只鸡,母亲杀了几只带走,剩下的说是送给别人了。我也没问她送给谁,但送走了,家里就没有了活泼好动的生命,母亲对“家”好似断了念想。年底弟弟一家先回去的,年三十早上弟媳打电话给我,让我回程家墩讨两只鸡回去,说是母亲让打的电话,两只鸡毛都拔光了喂,肚子里的东西也扒了,拿回去清一下,晚上炖了初一早上就可以下锅鸡汤面。我去的时候心里还在想,不是说鸡都送给别人了么,难道送出去了还能要回来?见到母亲,她不提鸡,开口便说明年不去上海了,打死人也不去,说话没人听,听话又听不懂,整天待在家里,像做*牢一样的,说不去就不去。那情形好像一个在外漂泊的孩子,受了一肚子委屈,一回来就急急地向家人倾诉。后来我才知道,母亲走的时候留了个心眼,将鸡送到保成的一个亲戚家寄养了。她还是舍不得离开这个已是空荡的家。
两年后母亲还是来了,不知道这回她对家的念想断了没有。
今年我没回去,母亲来了,我不能不去。儿子也有这个想法。他今年回过老家,冬至前还打电话给他老爷,准备和他们一道回去,被他娘拦下来。他娘担心看不见的病毒,也考虑没多长时间就要过年了,熬一熬再说。这一熬就把自己熬蔫了,顺带蔫了的是他的娘。
家里一天躺下两个,由次密集变密接,说不定我的身上也沾满了无形的病毒。但我还没躺下,我不能在躺下之前让母亲也躺下,我不能带着这样的大“礼”让她躺下。她八十六了,躺下再爬起来总是比年轻人要慢一点。
冬至日,刮起了大风,一阵一阵的,屋后水杉的叶子被扯得到处都是。早晨起来,给躺下的人送去熬得稠稠的白米粥,一些榨菜,自己也喝了一小碗,感觉暖暖的。午后准备去菜场添点菜,想想人多不安全。将车子开到三里路的塘湾,在路边买了一斤多泥鳅,两斤野生鲫鱼。买鱼女人杀泥鳅的时候,说天气太冷,做完这笔生意就回去了。听她说话就像听到风抖动的马甲袋声音。我有些不忍心,虽说顾客是上帝,但上帝也在风中颤抖。我让她杀死就好了,内脏什么的我自己回去清洗。
冬至日,一个平常的日子。过了这个日子就开始进久,天气愈来愈冷,年愈来愈近,春天就在年的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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