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 / @一只能吃的摄影师
文 /文明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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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阳光下
高三的日子过得并没有什么不一样，除了每天的读书背书之外，再无其他事。
他离开学校之后倒是对若初的心情影响不小，仿佛死刑犯在苦苦地等待砍刀落下的一刹那，心里默默念着赶紧结束一了百了，可是又盼望着能在这最后时刻多偷偷留恋一会儿，哪怕是能多睁着眼看看四周也好。周而复始，这种痛苦的两极化的心情让若初变得备受煎熬。
若初想起他离开学校的那个下午，忽然会觉得好笑又会觉得难受。若初想到难过时还是会哭，这种让自己都生厌的性格特征一直改不掉。
他嘴角已经有些泛黑，能看到些稀疏的黑色的绒毛般的胡子。那些胡子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忽然冒出来的，若初之前从未注意过，直到高一的某一天，一个中午吃饭时，若初盯着他的脸，忽然觉得少了点什么。
“我把胡子刮掉了。”他用右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说到。
若初这才发现，他原本的嘴边看着干净了许多。不知怎么的，刮掉胡子之后的他，看起来有些令人发笑。
“感觉很怪吗？”他问。
“没有，就是有些不适应。”
他走的那天下午，应该是没有来得及刮胡子，他侧身对着阳光呆站，发黄的光线覆了嘴边的胡茬一层暖暖的光，若初就那么直直地盯着那些胡子，发了好久的呆。
整整半年，若初都没有见他，甚至两人都极有默契似的连电话也很少打。备战高考的压力让她腾不出来一点时间分给他，或者说，若初在有意的避开与他的交流。
等到两人再次见面的时候，时间距离高考还有三个月，校园里用鲜红的横幅挂满了“奋战一百天，幸福一辈子”之类的标语。
若初在晚自习快要下课的时候接到了他的短信，说在校园的门口等她。
校园不大，可是分为南北两个校区，校区的中间被一条马路隔开。两个校区中间架起了一座天桥，供师生在两个校区之间来往。
下课之后若初并没有着急去找他，而是转身进了学校的公共厕所。晚自习后厕所里的灯几乎都已经关掉了，只留下一个不足20W的感应灯。灯光很冷，也很弱，若初走到洗手台的镜子边，解开自己的马尾，将头发披散在肩头，对着镜子收拾了一会儿之后才出去找他。他就站在北校区的门口，穿着一件浅蓝色的牛仔外套，里面搭配着一件蓝白相间的格子衬衫，拉着一个笨重的行李箱在门口等着。
他看见若初之后有点吃惊，盯着若初的脸看了好久，然后浅浅地苦笑了一下，问到：“你吃过晚饭了吗？”
“我吃过了。”若初跟着他朝食堂的方向走去。
食堂里的人很少，售饭窗口也多数都已经关闭了，他打了一份快餐和若初坐下。
“艺考进行的怎么样？”若初问到。
“还行吧，”他的声音有些不确定，但还是止不住的往嘴里扒饭，“考完了就过去了，再纠结也没什么用处。”
“没有个预估成绩吗？”若初接着问，“毕竟是耽误了你半年的学习时间去准备的艺考，如果艺考成绩不理想的话，你的学习又耽误了这么久，到时候怎么办？”
他拿起桌子上的水猛灌了一口：“已经考完了，就该过去了。经历过最重要，如果只这么抓着不丢，只怕永远没法往前走。”
若初低下头没有说话，轻轻“嗯”了一声之后点了点头。
“先准备高考吧，就剩这三个月了，有什么事考完高考以后再说。”他边说边收拾着桌子上吃剩的饭菜，“去天桥上溜达溜达吧？”
若初点了点头，跟着起身走出了食堂。
在若初无数次的幻想中，两人的再次见面应该是十分感动的，甚至会不顾同学诧异的目光和被学校老师处分的危险与他拥抱。可是真的见到他的一刹那，若初什么都没有想，脑子里除了“他变瘦了”的念头之外再无其他。
学校能去的地方不多，天桥算作其中一个。高中毕竟比初中时候轻松些，只要两人不做太出格的举动，老师是不会去管的。
此时距离宿舍锁门差不多还有二十分钟的时候，天桥上几乎已经没有什么人了。昏黄的路灯零散的铺在桥面上，形成了一个个的光圈，水泥的地面被路灯这么照耀着闪烁着金色的光。
他手杵着栏杆站定，望着桥下的路面发呆。学校有点偏，路面上很少有车经过，许久才会看到一道灯光从远处打来，晃的人睁不开眼睛，灯光一闪而过，通过车尾两个泛红的尾灯才能辨识它的位置，直到再也看不见。
“你什么时候换的发型？”他转过头问到。
“你走了之后没多久就换了。”若初有些心虚的答到。
显然，这份心虚被他看在眼里，他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
“你觉得怎么样？”若初转头问他。
他眼睛盯着桥下，似乎在让自己专心起来，他点了点头说到：“挺好。”
若初没再说话，低头看着桥下路过的车，黄色和红色的光晃得人眼睛发晕。
“你不用非得这样。”他突然说到。
若初的脸一下子涨的红的起来，那是一种被人看透之后的无所遁形，是一场在自己心中默默较量败下阵来的羞愧。不同于和他第一次见面说话时害羞而成的脸红，若初觉得自己再也没有过那样的状态，但是，偏偏眼前的这个他，总是能让自己在不经意的时刻变成一个幼稚可笑的孩子。而若初最早见到他时他的玩闹，在这近六年的时间里，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这种认知一旦形成便异常可怕，它像一只巨大的怪物一般把自己吞进了肚子里，肚子里漆黑一片，什么都抓不到，你能听见死亡在一步步的靠近，却没有任何能力去阻拦躲避它。
“好好备考吧，现在这个是最主要的。”他转过身看着若初，“有什么事咱们高考结束之后再说。”
“嗯。”若初点了点头，“你这个衬衫什么时候买的？我以前没见你穿过。”
“就上次走了之后吧。”他说到，呆了一会儿之后又说到，“回去吧。”
若初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校园里安静的吓人，宿舍快要锁门，学校里几乎没有任何人了，连值班巡逻的老师都没有出现。
若初跟在他的身后，静静地走着，没发出任何声响。
考试在三个月以后如期举行，整整三个月的时间里，若初和他几乎没怎么说话，这种状态让若初冷静了不少，她把头发重新扎了起来，每天除了备考之外，再无其他事。
在那个考完试的下午，学生们与学校签订的契约似乎也走到了头，那一天，所有的事情仿佛都不再受控制。
结束考试之后，若初走出考场向学校门口走去，今天与他约了一起逛街。
他穿着一件被熨的异常平坦的衬衫，就站在学校门口的一棵树下，低着头，一直不停地擦拭着脑门的汗。远远地望去，都能闻到他衬衫上那种暖的让人发困的味道，那好像是空气中阳光的分子遗留在身上的香味。
若初悄悄地走过去，他转过头老远就看到了自己。若初忽然有些晃神，或许是阳光太刺眼的缘故，那棵小树的树叶根本遮挡不住他的身体。像是用暖灯打出的黄色的阳光被树叶切成了一片片碎裂的光斑铺在他的身上。若初仿佛看到了初一第一次在舞台上看到的他，那么自信的向所有人挥着手一般。
待若初走近，他转过头问：“想去哪里？今天是最后一天啊。”
若初看了看街道，说：“就沿着这条路走吧，看到什么商店就走进去就行了，逛街嘛，目的性不能太强。”
他点点头没说话，便转身向前走去。
出了校门口的公墓园，便是这个县城的主街道，所有的街道像蜈蚣腿一样连接着这条主路。若初从未与他一起逛过街，这是第一次。
过完三个红绿灯的时候，便能到达这个县城的中心圈，最繁华的商场都围绕着中心一条十字路口的红灯修建着。
过了最后一个路口就能到达商场的时候，两人遇到了红灯，若初站在他身边，看着身边的人越聚越多，对面人行指示牌的数字在不停的往下缩减着。
绿灯亮了，若初没有动，他并未发觉，而是径直地向马路对面走去。人行道很长，他走得很慢，等他走到对面的时候，转过身看了一眼自己的身边，并未发现若初。
他慌张地转过头，望向马路对面的若初。两人就这样看着对方约有几十秒钟的时间，谁都没有动。
红灯再次亮起，路上的车开始缓缓地启动，隔着行驶的车流，若初眼里的他突然被成群的汽车遮挡得模糊起来。
若初突然嘴角抽动着笑了起来，他也跟着笑了起来。两人没再说话，若初转身回了学校。
那是一个所有十七岁的少年都在狂欢的下午，阳光从未如此暖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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