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细细密密的雨点映照在昏黄的灯光下,像一粒粒金色的豆子,整个走廊被金色的雨帘包裹着。我趿着拖鞋从铁皮走廊的一端跑向另一端,每一步都伴着哐当的声音。没有人出来,我故意加重了脚下的力度,踩出咚咚咚欢快的鼓点,夜却依然寂静。
我想起了隔壁叫浪的男孩子,小心翼翼地叩门,咚咚咚,我听到了空气里传来的回声,那个有着三点水的男孩子不喜欢雨。失落变成海绵贴在鞋底,我安静地迈向走廊的末端。
刷着红漆的栏杆突然打开来,金色的粒子涌了进来,在打开的栏杆处翻滚,昏黄的灯光呈圆形渐渐扩散,照出在粒子里行驶的小船。船上的背影再熟悉不过,挺直的脊背,套着蓝格子衬衫,他每一桨都能掀起惊涛巨浪,正如他的名字—洪。倚在他肩头的白衣女子陌生的紧,一头秀发随风飘来荡去,拂过我的脸颊如针刺般难受。我试图用手拨开她的秀发,越拨越乱,头发变成绳子抽我的脸,火辣辣地灼热感逼得我倒退几步。瞥眼看到红色的铁栏杆,我生扯下两段,交叉成剪刀,疯狂地割断她的发丝。
一根两根,一段两段,她细细碎碎的头发变成一颗颗金色的豆子,一阵风吹来,豆子敲打着船上的背影,背影化作一粒粒麦色的雨滴,掉落进昏黄的海洋。
船消失的地方生出来一朵云,云里包裹着一个叫棠的女子,她坐在摩天大楼的顶端噼里啪啦敲着键盘,一只巨鳄咬住她的臀部使劲往后扯。她的手指不敢松懈下来,两条腿紧紧勾住桌腿,因为用力微微发颤,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巨鳄朝肚子里塞了一栋房子,又塞进一辆轿车,吃饱的它力量爆发,眼看连人带桌就快被他掀起。身旁的玻璃砰一下炸裂开来,我捡起一块直直插进它的太阳穴。沉重的怒吼划破静夜,它瞪着猩红的眼看我,头一甩,十几颗白色的牙齿朝我飞来,一一打在我身前的山上,碎裂成粒子掉进海洋里。
爆裂的巨鳄染红了那一朵云,它肚子里跳出来的房子、车子和大捆的金钱被金海翻起的波浪席卷而去。叫棠的女孩子蜷缩成一团蹲在云的中心,彷佛掉进了一个漩涡。山里刮起一阵风,在云上留下一个吻,云将棠含在嘴里,犹如含住一颗晶莹剔透的珍珠。
“棠”,听到呼唤我转过身,看到羞怯的浪,兴奋让我迫不及待要告诉他那个吻,然而顺着我的手指看过去,只有层层叠叠的雾和墨黑般的夜帘。“咦?“我歪着头左看右看,连珍珠也找不到了。我急着辩解,浪温暖的脸颊晕开淡淡的笑,他伸出左手牵起我的右手,转身的一刻,我看到了他眼里的金色光芒。
他的手掌不厚,四指刚好卡在我的大拇指与食指之间,真实的温度告诉我这不是梦。他走路很轻,在铁皮走廊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我则时而弄出咚、当的声音。送我到宿舍门口,他转身离开,吹来的雾立刻挡住他的身影。
跨过高山落下的风,打在我的手上,寒冷带走一部分身体的温度,在冷却之前我迅速从右手的掌心里抽出左手。锁上门,溜进铺了双层绒毯的被窝里,暖水袋的热度还在,我将它抱在胸前,身体压紧被子,裹成粽子,踏实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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