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人辉哥

早几年，股市江湖有个“缠中说禅”境界甚高，神出鬼没，藏得很深，无人知其何方神圣。他的行踪全在微博直播，人们了解到他在股市步步为赢、屡屡获胜，不仅能根据各种均线洞悉股价变化趋势独领风骚，出色完成既定任务，还能写连载故事《那一夜，他的体液溅了我一身》。大家根据连载断定他是女人，口味并不轻省，送其雅号铿锵玫瑰。后来一夜消失，再不更文，网友又断定此人早已患了绝症，纷纷称其才大折寿，甚为遗憾。后来，有深悟禅机的好事者根据他的博文，归纳出他操作的精髓，成就一部股界传世经典，尊其为“缠师”或“禅师”，成为一段佳话。

其实，每个人身边都有这样类似的深悟禅机世事洞明的高人，每个人一生中都会遇到这样的对自己大有帮助的贵人，只是你不能用语言表达而已。我的同学辉哥就是这么一位。

辉哥常自称是学佛的人，究其道行（音：亨）多深，无法度量；且不能随行左右，记载语录。因其爱思考，姑称辉哥禅人。子曰：益者三友，友直，友谅，友多闻。辉哥即如是。

高中是集体宿舍，每屋好几十人，上下铺。辉哥的位置在门口的上铺，每天早晚的电灯开关归他管，专司灯泡明灭，尊称“泡长”。他每晚半真半假禅定打坐，像模像样，人皆不忍相扰，任其发展，直至走火入魔。直接的例证就是，有天拂晓一师兄尿急如厕，叫辉哥开灯，不理。师兄自己动手拉灯时，发现辉哥双臂撑于相邻两上铺，身体兀自自由悬垂，不知几时矣！毕业三十年，仍令全班同学记忆犹新。想来禅定之人，内功必定深厚，非一般可比。

三十年间四次小范围相聚，辉哥四句话记忆深刻，今与诸君分享之。

第一次是某年中秋节，亲（音：庆）家老痞子哥携一家四口自沪上夜奔而来，把酒话桑麻间电话力邀辉哥来访。一开始辉哥意尤不决，痞哥说：酋长们肯定不缺电话费，远隔重洋为啥还要互访哩？千言万语抵不过一句话，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吧！辉哥遂立决。次日在高速出口相迎，同行者金哥、樟甲二班头。瞬觉痞哥伟岸，巧舌如簧不过如此，能以一语动乾坤。辉哥亦伟岸，魅力无穷形象高大，出行紧随二金刚。

参观完太子灵踪塔，我问为啥庙门不高佛像高？辉哥说，见佛要低头。不管你个子形象地位多么伟岸，进佛这个门就是叫你先低下头。参拜时匍匐在地更是谦恭地低头，要自矮三分。说得好！只有先进了这门槛，入了门，继而有求于佛匍匐在地，自降身份才能继续许愿对话。不由想起一件事，说是前朝古时，某身份极高的居士观佛牙遭病事。说的是此人欲观佛牙，令人取来，结果回去就是一场大病，他本该前来膜拜的。深一点讲，凡事，都要低姿态处之，不给人空间，那有自己的空间？互让互谅才有辗转腾挪，才有交集，才有朋有友有退庭。人低成王水低成海，虽然人立于世不能都成王，要想成就一个完人，一个上对得起社会，下对得起良心的人，低头，总不是错。

第二次是某年十一长假，和梁老师、金哥、樟甲、良、昂、辉哥等同游大寺，其间聊起进庙的规矩，我问辉哥：曾见痞嫂携儿女做完全套法事，逢殿进香，见佛磕头，香蜡纸箔噼里啪啦不知花费多少，从未见痞哥鞠一躬行一礼，也仅仅是往功德箱塞钱，而其大器晚成运气终究又好，想必痞哥的功德都是仰仗嫂子呢？辉哥正色曰：痞哥早已得道，修成正果。这些凡俗礼仪不过是我等俗人的美好希冀，他都不在话下了。由此可见，辉哥称痞哥师兄，既有谦虚的成分，也有赞赏的意味，一切尽在不言中。所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心若在，梦就在。痞哥所行虽不令循规蹈矩的常人接受，但却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啊！

第三次是又一年暑假将了，与金哥、刘正、周董、痞哥、王教授、小红、雅贤、冬、世杰、辉哥同游九华山，参拜肉身殿肉身菩萨。那天雨雾极大，山间车多。回程时，我与辉哥邻座，请教为何辉哥拜佛如此虔诚，起伏多次，异常投入。辉哥一本正经地解说，按说还没下山，有些话不能说，唉！当时身到肉身菩萨跟前，突然想起一些事情留有遗憾，触景生情，流泪了，就算是一种忏悔吧！我眼前忽然亮起冯氏电影《非诚勿扰》中，葛优撇舒淇于教堂外，孤身向神父忏悔的镜头，忙问：基督徒每天礼拜是为了忏悔，把一天所作罪恶统统交给万能的主，放空自我，第二天可以放下一切心态归零，轻松地去做事或者继续作恶。佛祖也一样可以忏悔的么？ 辉哥说：可以的。这是信佛的本义。俗人大多到佛前许下大愿，提出许多条件，这是极端功利的信佛，不是真正的信，学佛的人以忏悔为最高境界，是为修行，学为好人。辉哥数语惊醒梦中人，何为佛？佛又为何？他懂了，悟了，传了。禅师大概就是最爱思考、能悟道、能放下、能超脱、自我愈合的人，禅人想必就是禅师的初级阶段。据说福州涌泉寺有一联：只有几文钱，你也求，他也求，给谁是好？不作半点事，朝又拜，夕又拜，教我为难！与其一心为功利拜求，真不如换镜头换片子超脱些。

第四次是某年十一月间，周董力邀痞哥、刘正、金哥、辉哥阳澄湖小聚。晚间在船家开席。大闸蟹既上，沙洲优黄已温，觥筹交错间，辉哥略带酒意，那晚月色朦胧，他有点激动，交流了许多，他的话句句真诚，透着禅机佛理，猜拳行令间愈见深情厚谊，这些是不需要做任何掩饰和包装的，人生不过如此。他还发了许多感慨，说了许多感谢大家的话，有一句是说：感谢哥几个，是你们给了我很多温暖，那次太子灵踪塔观佛牙之行始，我真正重新活了！

重新活了这句话是遇到难以逾越，他人又不能参与其中或代替他做决定、经过一番斟酌断舍离之后，放下一切，重新校正人生方向的感悟。我知道他这都是客气话，想借此说声感激哥们儿，其实，他这话又何尝不是哥们儿想说的？这几年他经历的坎令他纠结不已，我们做下这些局引他开悟，辉哥将计就计，重新活了，是我们最愿意看到的。这次流泪，是真的释然了。人生如棋，每个人的理解和心境不同，有禅人辉哥给我们带来的这点感悟和收获，已经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