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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庆幸自己没有考中文系,让我成为了一个野生动物,文章缺了几分字面上的妆点矫饰,多了几分实在和灵性。这使我得以更加准确地、不夸张地表述所思所想。
天越来越冷,我就只写这么一句,天越来越冷。我饿了,就只有一句,我饿了。
寒冷的天气让我想到了很多过去的事情。
比如雪,比如有记忆之后第一次去榆林。那年下了好大的雪,陕北的黄土被白雪覆盖,那是一种怎样的萧条,我当时是说不清楚的。
走过弯弯曲曲的小路,绕过楼房与平房,到了窑洞聚集的地方。外婆家里只有一个发着昏黄光芒的灯泡,电视机只能收到陕西一套。炕很长,睡得下许多人。
半夜被热醒,再也睡不着。
那个下午,我在院子里转圈,一圈又一圈,看着天色一点一点暗下来。鞋子湿了,但我没告诉别人。
第二天表弟(也或许是表哥,我们生日就差几天。不管了,我说我大就我大。)带我玩,踩了好多厚厚的雪。后来他在院子里支起一个竹筐,说是能抓住麻雀。我就信了。现在想想真傻,竹筐里什么诱饵都没有,我们又不是姜子牙,怎么能抓到东西。
我和表姐学了“外婆”这两个字用陕北话怎么说。外婆已经糊涂了,不知道我是她哪个女儿的孩子,也终究没记住我的名字。
现在想起来,我的外婆,舅舅,大姨妈,三姨妈,对我来说,好像陌生人一样。每个人差不多都只见过那么一两面,长什么样子都记不清楚了。
对外婆的离世和舅舅的意外去世,我没有十分悲哀。我不悲哀这件事,是很悲哀的。我是一个看见雨里逆风扑腾着翅膀的菜粉蝶,都会伤感流泪的人。
前段时间我做了一件事情。
在晚上,一个人闭着眼睛走了两站路的盲道。我想感受一下完全黑暗的世界。
在旁人看来我可能是个神经病吧。
在那两站路里,我感受到了世界对于盲人的恶意。盲道完全是个摆设,不平就算了,还有许多陷阱。松掉的瓷砖,或者骤然凹陷进去的地面。没有声音提示的红绿灯。
中间有几次我被迫睁开眼睛看路,我只是想体验盲人生活,我并不想因此而伤亡。
因为这一次特殊的体验,我知道自己是如此无能为力。
对于那些无法行走在街道上的盲人,对于逆风的蝴蝶,对于我的外婆和舅舅的去世,我都是无能为力的。
我对于他们的悲哀,太少了。它转眼即逝,烟消云散。这种无用的悲哀,什么都不能改变,只是徒增自己的烦恼。
许知远采访马东的时候,马东说,他理解许知远的意思,许知远想说,历史为什么不能是叠加的,在辉煌的基础上进行。不要反复去咀嚼那些已经有过的。但是历史本身却是重复的。
历史是重复的,文化结构没有变化,唯一变化的是科学技术。
如果人类历程注定是重复的,要一遍一遍的犯同样的错误,那娱乐至死,也未尝不可。寻找一些浅薄而通俗的快乐,也不至于一生悲苦,英年早逝。
马东说,他的底色是悲凉,新鲜的边界,起码会给他一些幸福感,多巴胺会旺盛一点。他知道其实也没有爽,反正也爽不到哪儿去,所以爽一会儿是一会儿。
许知远困惑于为什么马东要去讨论一些早就被讨论过的问题,马东说,因为你想明白了,所以就不是给你看的。
类似的,俞飞鸿说,人生根本毫无意义。通俗不是庸俗。不喜欢的就不参与。
再类似的是,蔡国强说,艺术是有的,但也有一些是不大艺术的,你不可能什么都要的。好的艺术留下的是挣扎的坦然和天才的能力。
挣扎的坦然,多好的五个字。
我前几天经历了前二十四年最密集的一次挣扎。关于生死,关于人生意义,关于追求,关于价值,关于将来,时间,空间,亲密关系。喜与悲,入世与出世。
那天凌晨我发烧,觉得自己快要死掉了。当时我怕的不是死,是我洗的衣服还没收起来,身上也什么都没穿。万一我就这么没了,来收尸的人看到我搭在外面的内衣内裤,又看到我赤身裸体,多尴尬。
不能这么死,这么死不体面。
还好我烧了些水,冲了一包麦片,缓过来了。我发QQ给一个常年熬夜基本工作日都只睡三四个小时的朋友。
“你每天都熬夜,不怕猝死吗?”
他秒回:“我有吃东西啊。猝死是因为过度劳累,我没过度啊。”
我想起刚毕业的时候上夜班,有一个同事教育我:“你上夜班,白天就不要中午起来吃东西了,晚上吃三顿。就好像平时你晚上睡得好好的,两三点会故意调闹钟起来吃饭吗?”
我没听。所以我一直以来都是低品质的熬夜。晚上不吃饭熬夜,白天中午起来吃饭。
但我不屈不挠的问他:“那你就没有怕死的时候吗?你进ICU的时候,犯哮喘的时候,不会怕吗?”
他说:“当时就想着医生快来救我快来救我,没想着自己会死。”
过了一会儿他又补充说:“其实我怕过。但是后来就不想那么多了。比起死,我更怕穷。看到别人买什么东西,自己买不起只能看着。赚很多钱,死了还可以留给爸妈。”
他已经有一套自己的价值观了------人生最重要的就是赚钱。生死自己无法掌握,就努力让自己变得有钱。多享受享受物质世界的欢愉。
所以在我跟他提到不想活的时候,他毫无怜悯,说:“死之前把钱转给我。”
第二天我就生龙活虎了。我觉得自己也可以学习他的一部分优点,比如很爱钱。
爱钱,赚钱,为了钱,好好活下去。
至于生死,我们真的无法控制。我总是喜欢想一些无法控制的事情。事实上,如果我真的深夜猝死,或者遭逢意外,那我也没有任何办法。生死是不以人的主观意志为转移的。
努力或许能多赚点钱,但是再努力也没办法长生不死。
我对死也开始不恐惧了,不再纠结于衰老和死亡。
而人生的意义和追求,我也放弃探讨它了。我现在当它是一个结果,而不是一个目标。
或许现在我想成为一个改变世界的作家,我觉得这是我人生的意义和追求,但是等到老了,我可能变成了一个警察,一个扫大街的清洁工,一个庙里的尼姑,一个广场舞的领舞大妈,一个看孙子的奶奶,这依然是有意义和追求的。
所有激烈的情感,变成缓慢平静的情感。部分激烈的冲突,化为烟雾。
我无法预知未来,就像我无法预知生死一样。我只能去迎接明天或者后天出现的新的机会,做出对明天和后天的我来说最合适的选择。看这一个又一个机会和选择,能雕刻成一个怎样的我。
年纪大了,很多矫情都没了。
今天晚上,我提了一袋橘子,临时起意,和我妹去看乐队表演,调戏了咖啡店小哥,咖啡店老板给我们唱了《女儿情》。感觉自己年轻了好几个月。
小女孩儿们喜欢玩抖音直播,关注嘻哈,总能找到新鲜的玩意儿,新鲜的去处。这是令人羡慕的能力。
能让自己开心乐呵起来,不管方式是浅薄通俗还是严肃深沉,都令人羡慕。
我今天依然没有红。但是我已经不着急了。我的一生不能做很多事情,也不能什么都如意,倒不如多写写自己喜欢的东西,别人爱不爱看,其实没有那么重要。
我喜欢写作,有点粉丝,稿费还够养活自己,其实已经比很多作者都好了。
靠喜欢的事情养活自己,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这应该是每个人的理想,我已经实现一大半了,其实应该更知足的。
不知足也没关系,我还年轻,有一辈子的时间来解开自己的迷惑,想通那些想不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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