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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历八月十三,溪城各大酒楼同往年一样,刚过晌午,就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不再招待来往食客。这个规矩已经流传多年,外人并不知晓其中原因道理,只有餐饮行的人清楚,每年的八月十三,溪城的厨师都要来到位于城中,享有“溪城第一味”的庆华楼总店,并在晚宴上每人做一道菜,以缅怀祭奠祖师爷詹鼠,并借此机会,交流技艺,聚会联谊。
相传隋文帝杨坚开过初期,味满足口腹之欲,吃遍山珍海味,最终导致食天下珍馐都如同嚼蜡。斩杀大量御厨,使得厨师纷纷改行,杨坚广贴只好黄榜征厨征菜。厨师詹鼠因不满杨坚的所作所为,怒揭皇榜,面见隋文帝后,告知隋文帝,这世上最好吃的菜肴就是"饿"。隋文帝急于找"饿",带着大臣跑遍大街小巷,饥肠辘辘。这时詹鼠奉上做好的以鸡、葱、姜、红辣椒丝等为主料烹饪的“金鸡报晓”,隋文帝吃后龙颜大悦,懂了詹鼠的良苦用心,也悟出了治国安邦之道。从此,体恤民情,励精图治,开启了中国历史上有名的隋唐盛世。为感念詹鼠,隋文帝封詹鼠为詹王,民间认为詹王是厨师福星,便敬詹鼠为餐饮界的祖师爷。时至今日,溪城各大酒楼的后厨里,仍旧供奉着詹鼠的画像,每天开灶前,所有后厨都要跟着厨师长上香祭拜,并安排专人擦拭整理。
下午两点,虽然正门紧闭,可庆华楼的后门却四敞大开,厨师长刘长利穿戴整齐的站在门口,迎接陆陆续续到来的厨界同仁。
“刘师傅好!”知味轩的主厨孙晋带着几位徒弟首先到来。
“老孙,今年你可是头一位!”看见老朋友,刘长利紧走两步,赢了上来。
“今晚我这道菜费工,这不么,笨鸟先飞,哈哈哈!”
刘长利见这位川菜大师傅的徒弟,手里拎着白菜和母鸡,便打趣道:“这是笨鸡儿先炖吧?晚上就等你这道费工费力的国宴菜,开水白菜了!”
孙晋虽被识破,却也并不恼,笑着说:“但凡沾上吃,还真是逃不过你刘主厨的慧眼啊!是了,今年就是道开水白菜,哈哈哈哈。”
“后厨早都腾出来了,您请!”刘长利一拱手,把孙晋让进庆华楼。
2
溪城近几年经济发展迅猛,工厂企业连年涨薪。百姓生活条件提高,餐饮行业自然也水涨船高,跟着这股经济风大热起来。原本仅有辽菜和鲁菜的溪城,仿佛一夜之间,便出现了全国各地菜系的酒楼菜馆。传统的川菜、粤菜、淮扬菜不需多讲,就连苏、湘、徽,这些口味在北方并不被人普遍接受的菜系,也零星的出现在溪城的三街五巷,餐饮界一片繁荣大好景象。
但是刘长利所在的庆华楼,作为本地菜辽菜,至始至终在百花齐放的酒楼中,独占鳌头。总店的大厅正中,始终挂着那支由冯大中书写,全城厨师共同推选的“溪城第一味”的金字牌匾。这也正是每年厨师集会,大家都要驱身来到庆华楼的原因,当然,也是庆华楼五家分店开遍全城的原因。
就连庆华楼投放到电视台和报纸上的广告都不在表明庆华楼的字样,仅仅写着简单的一句话:好吃又不贵,溪城第一味。也足以见得,这“溪城第一味”的招牌已经深入了溪城百姓的心里。
“呦,张师傅到了!”鲁菜馆丰泽园的主厨张浩川也被徒弟们簇拥着,闲庭信步的走了过来。
“刘一手儿,今年你是不是还准备留一手啊?我告诉你,这条大鲤子可是我挑了好久才买下的,你要是再不拿出绝活儿,可小心被我比了下去。”张浩川指着身后徒弟捧着的水盆,一条肥硕鲜活的鲤鱼身姿卓越的在水中游曳。
刘长利凑到近前,身处右手食指和中指,对着鱼身由头至尾的使劲划了一下。鲤鱼被突如其来的按压被惊的在水里使劲儿扑腾:“鱼鳞完整,肌肉也结实,看来你小子着实煞费苦心啊!”
“那是,我可不能被你这个老东西看扁了,回头招你一年的耻笑。”张浩川得意的说道。
两人是多年的好友,刘长利也不客气,撇着嘴嘱咐道:“告诉这帮小子,别给我厨房弄成水帘洞了,还有,别使我的刀!”
“瞧你那个小气的样儿。”张浩川从徒弟手里接过刀具袋,在刘长利眼前晃了晃,说:“知道上次用完你刀,你心疼了半个月,爷们儿今年自己带了!”
说完,也不等刘长利回话,就大摇大摆的走进门去。
3
下午三点,庆华楼里熙熙攘攘,人声嘈杂。酒楼老板吴德礼历来非常重视厨师们每年一次的聚会,亲在在宴会厅里招待客人,笑眯眯的给各酒楼的厨师倒茶递烟,询问这一年各家的生意买卖好不好,定桌包席多不多,刘长利则在后厨帮各家主厨张罗这晚上的每人一菜。
“珍海楼来没来人呢?”指挥徒弟熬炖鸡汤的孙晋问刘长利。
刘长利站在厨房向四周望了望,说:“没瞧见,可能还没到,虽然是新开张的酒楼,可帖子也早早就派人送了去,那边带了话来,说一定到,许是还没忙活完吧。”
孙晋把刘长利拉到一边,伏在他的耳朵上小声说:“老刘,你个得留神。我侄子在珍海楼当三厨,据说他们主厨是从南方过来的,对这溪城第一味的招牌有些看法。今儿不来便罢,一旦来了,你可小心人家给你做难!”
刘长利皱了皱眉,说:“难不成他想做这溪城第一味?”
“那可说不准,这个招牌名号太响,别说他珍海楼了,就连我知味轩,也觊觎那块扁许久了,只是技不如人啊。”孙晋自嘲的笑了笑,随即又是一脸的担忧:“你也别托大,中国卧虎藏龙,没准儿真是位高人呢?”
“不服高人有罪,要真是这样,我亲自把这牌匾摘了,送到珍海楼!”刘长利说。
“算了,懒得管你,我熬我的鸡汤去了,你赶紧准备准备晚上这道菜吧!”
孙晋撇开刘长利,又跑回炉前盯着鸡汤的火候。刘长利心中却泛起了合计,他早知道头些日子,城北开了家珍海楼,装潢讲究,消费也高端,不少老板都对那家店的菜赞不绝口。可由于工作繁忙,自己始终没有去试菜。如今孙晋一说,不由得有些没底,那块儿招牌随不是庆华楼的立店之本,可也算得上是镇店之宝。溪城第一味,再怎么也不应该落到一个外乡人手里。
厨房里陆续的有人备菜结束,有人腌制开始,案板上叮叮当当,水池里哗哗啦啦。虽然别人已经如火如荼的准备这今晚的菜肴,可刘长利对他今晚作为东道主的主菜,依旧没有十足的把握。
4
“刘师傅,珍海楼主厨来了。”服务员急急忙忙的跑到厨房找刘长利。
“人在哪呢?”
“在后门儿,说第一次来,不懂规矩,非要等你出去,才好进来。”刘长利发现服务员面色难看,显然被这位师傅为难了几句。
“知道了,我这就去。”
孙晋在一旁听的真切,啧着嘴说到:“让我说着了吧,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刘长利摆了他一眼,整了整衣服,随着服务生走到后门。远远的就看见一位三十多岁的中年人,中等身材,四方脸庞,鬓角的头发略微有些秃,眉毛却浓黑而整齐。见到刘长利,那双眼睛突然炯炯有神的闪出光芒,仿佛一柄蓄谋已久的利箭,猛地射向他,让人措不及防。
中年人拱手施礼:“刘大师傅,我叫李泊文,是珍海楼的主厨,这些是我的助手,初次见面,却早有耳闻,日后还请刘主厨多多关照。。”
“李师傅,这可不敢当,互相帮衬,互相帮衬。那几位随我进屋落座,溪城的大师傅们,已经早早就到了,都打听咱们珍海楼呢!”刘长利客气说道。
“实在抱歉,我听说今晚,每家酒楼都要做上一道菜品,供晚宴使用,怕自己砸了招牌,在家泡发食材,准备一应用品,耽搁了一会儿。”
刘长利看了眼李泊文的徒弟们抱着几个泡沫箱,笑了笑,侧过身子,恭恭敬敬的把李泊文一行人请进庆华楼。他示意服务员在前面引路,自己却没有随着进去,他喊来徒弟,嘱咐说:“赶紧打电话给四家分店,告诉他们把料备齐,早些过来。”
徒弟点点头,连忙向前台跑去。刘长利才长舒了一口气,悬着的心略微向下放了放,站在门口抽着烟,静静的回想着晚上这道棘手菜品的做法。毕竟,已经多年没有做这道确立了溪城第一味地位的“三仙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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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庆华楼的宴会厅里已经座无虚席。一些小酒楼的菜率先做好,帮厨们完成了自己的工作,率先开了席。可人们都不动筷,纷纷盯着此时还空空如也的主厨们的餐桌。所有人都知道,今晚真正的珍馐佳肴,一会儿都会摆在这张桌子上。
第一个走出厨房入席的是孙晋,紧接着,传菜的小伙端着一碗晶莹剔透开水白菜放倒了桌上。人们纷纷走上前来观看,之间菜心皎洁如玉,汤汁亮如琥珀,隔着几米都闻见香味浓郁的鸡汤味。
“知味轩赠菜,四川名菜,国宴精品,开水白菜!”吴德礼站在主桌的传菜口,对四周高声喊道。
掌声响起,孙晋站起身微笑向四周鞠躬回应,随后才又坐了下去。
随后出来的,是俏江南的主厨彭伟,他边走边褪去了厨师长的衣服,接过徒弟递上来的茶,派头十足的站在桌边,等待传菜员上菜。
“俏江南赠菜,淮扬名菜,黄金斩肉,蟹粉狮子头!”
看见自己的狮子头稳稳当当落在了桌面上,彭伟才和大家点了点头,心满意足的坐了下去。
“丰泽园增财,山东名菜,百叶花刀,糖醋鲤鱼。”
张浩川指着桌上的鲤鱼说:“吴老板也是内行,这本是道家常菜,要命就要命在这刀工上,刀工决定了鲤鱼炸出来的造型,这道鲁菜,鱼身必须活起来,前鼓后撅,哈哈哈,这叫鲤鱼跳龙门!”
随着四周的掌声和叫好声,聚福楼,碧春园,徽香园等几家大酒楼的厨子依次走出后厨,来到主桌的座位上。桌上陆陆续续摆满了各系的代表名菜,徽菜的火腿炖甲鱼,江苏名菜南京咸水鸭,湘菜的潇湘猪手等等。可几位大厨和帮厨们一样,也不动筷,紧紧的盯着不远处的传菜口,那里面还有两个人没有出来,一个是庆华楼的主厨刘长利,另一个就是溪城近来风头正盛的酒楼珍海楼的主厨,李泊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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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海楼赠菜,闽菜极品,福寿双全,至尊佛跳墙!”十位传菜员每人端着一个精致的托盘缓缓的从传菜处走了出来,李泊文摘掉手套和帽子,气定神闲,看了看众人说:“今天是祖师爷詹王忌日,也是溪城同行们交流集会的日子,珍海楼第一次参加,自然不能寒酸。之所以今天来迟了些,实在是这位佛跳墙的食材众多,耗时费力,不说这顶级的参、鲍、翅就是些鸭珍、排骨、蹄筋、冬笋等也不敢怠慢,所以在珍海楼多耽搁了些时候,请各位海涵。”李泊文抱拳,极尽炫耀又不失礼数。
“虽然开业不久,可早就听闻珍海楼有位高厨,菜品地道,手艺绝佳,今日这佛跳墙可是诚意满满啊!”俏江南主厨彭伟恭维到。
“前辈见笑了,我哪算什么高厨啊,这溪城第一味的牌子此刻正挂在咱们头顶,万不敢承这高字,自吹自擂,还是味道上分个高低见个分晓,再看看头上这溪城第一味的牌子挂不挂得住啊,开句玩笑话,吴老板别当真啊,哈哈哈哈。”
溪城第一味,各家酒楼早就对这个名号虎视眈眈。没想到今天李泊文竟然公然挑衅,周围有人嘁嘁喳喳的开始小声议论,更有甚者直接跟着起了哄,嗷嗷的叫了起来。
庆华楼老板吴德礼面色尴尬,只能勉强保持微笑,不卑不亢的说:“挂不挂的住,咱们谁说了也不算,还是等刘师傅做好这道菜,大家尝过才知啊!”
“是啊,这刘师傅怎么还不出来,佛跳墙凉了可就不好吃了。”几位主厨看着身前的佛跳墙,有些迫不及待。
话音刚落,刘长利也从后厨走了出来。众人的目光一下子都落在了他的身后,可直到他走到席间,也不见菜品上来。
“大家别急,东西在炉上做着,待火候到了,自然就盛上来了。我怕众位久等,就先一步出来,咱们先开席,一会儿菜品凉了,就糟尽东西了,尤其是珍海楼的这道至尊佛跳墙啊,今天可是一年一次的饕餮盛宴,我可不能扰了各位的食欲。咱们开席吃饭,
李泊文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有些不满的落座在席,冷着脸一言不发。帮厨们回到自己的酒席上,拿起筷子开动。主厨们虽有些失望,却也不计较,都率先揭开食盅的盖子,品尝李泊文这到至尊极品,佛跳墙。
“啊!简直是人间美味啊!”吃了第一口,丰泽园的张浩川就忍不住夸赞到。
“这道菜我也吃过几次,可能做到把几十种原料煨于一坛,既有共同的荤味,又保持各自的特色。吃起来软嫩柔润,浓郁荤香,荤而不腻,互为渗透,味中有味,实在是仅有今晚这一盅。”碧春园的师傅也赞不绝口。
“酝启荤香飘四邻,佛闻弃禅跳墙来。此言不虚!此言不虚啊!”
李泊文原本板着的脸,渐渐被众人的褒奖融化开来。挑衅的看了看也再低头吃菜的刘长利说:“刘主厨,您看我这道佛跳墙可够味啊!”
“够味儿,确实是少有的极品。”刘长利放下汤匙说到。
“能让溪城第一味的刘大厨夸奖,晚辈真是受宠若惊,只是还不知道您今晚给大家带来一道什么菜。最后动手的是咱俩,我这工序复杂的佛跳墙,也只找了两个徒弟配合,可我看见,方才里里外外帮您忙活的徒弟,可是有四个人啊,难不成你这道菜,比我这佛跳墙更为繁琐复杂么?”
李泊文的话刚说完,桌上的其他人都停下来,满脸惊讶的看向李泊文:“四个徒弟?”
“是啊,不信你问问刘主厨。”
“老刘,往常连洗个菜都亲力亲为,今天这是怎么个情况?居然带了四个徒弟帮厨?”张浩川不解的问。
刘长利摇了摇头,笑着说:“那可不是我徒弟,那四位是我庆华楼,东南西北四家分店各自的厨师长。”
“啊?什么?五个厨师长做一道菜?”大家都觉得事有蹊跷。
李泊文此时也大为惊讶,张着嘴不可思议的看向刘长利,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术业有专攻,虽然我是掌勺的,今天这道菜,我一个人还真的就做不成。”刘长利说。
“还有你刘一手一个人做不了的菜?”孙晋问。
“这道立店之本的菜,三仙堂,今年是庆华楼成立三十周年,我就想用这道菜招待各位,各位稍安勿躁,就快出锅了。”
“三仙堂!原来真有这道菜?”邻桌的一位大厨听见三仙堂,忍不住的大声叫到。
是的,刘长利今晚做的这道菜,就是溪城传说许久,却少有人得见和品尝的传奇名菜,三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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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华楼赠菜,辽菜传奇,百无禁忌,三仙堂!”
所有人都随着声音看向传菜间,四位厨师长穿戴整齐,步调一致的从传菜间里走了出来。众人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的那副山水巨画,带着锅气,泛着白色的浓雾的食雕,身上的鸡皮疙瘩瞬时间布满全身,全都战栗在当场,目瞪口呆。
刘长利从容的在酒席间站了起来,腾开位置,那副用色泽纯正的根、茎、叶、瓜、果等蔬菜雕刻的山水画,终于摆在了主厨们的桌上。缓了好一会儿神,人们这才看清,这食雕并非别处,正是横在溪城南方,鸟瞰整座城市的一座高山,青云山。
青萝卜和甘薯刻成怪石嶙峋的山体,各式蔬菜拼接成翠绿的森林,红苤蓝的花儿,黄瓜雕成的虫,蛋白糕制成的亭台楼阁隐立其中,一条仍然沸腾着的河流蜿蜒曲折,在驮着高山流水的巨大圆盘的底部,汇成一池仙气弥漫的湖水。
“百闻不如一见啊,刘师傅,这道菜就是三仙堂?”俏江南主厨彭伟感慨万千的说到。
刘长利点了点头,又指了指四位分店的厨师长说:“先给大家介绍介绍,这四位分别是我们庆华楼东南西北城的厨师长,却并非都是如我一样的掌勺大厨。”
“不掌勺的厨师长?”众人疑惑。
“其实,咱们厨师界有个极大的误区,就是只有一厨才能做厨师长,但是庆华楼不是。先说这东城厨师长,原本是总店负责水台的一把手,是庆华楼的水爷!负责宰杀各类动物、对水产品进行打鳞等初步加工,三仙堂这道菜的三味主要食材,细节繁多,就是由他来把关,做好第一道工序,保证了肉质的纯正和鲜美。”
刘长利的手向后,划到了另一位厨师长面前:“南城庆华楼,始终是五家店里最赚钱的店,这都是这位管了一辈子砧板的老师傅,俗话说得好生砧死锅,砧板是厨房的灵魂,不但要负责材料质量把关和采购材料的重要职责,还身负着各种材料切制和腌制的深加工。三仙堂的三种野味儿,全依仗着他才能除去异味,成为珍馐美食。”
南城厨师长谦虚的摇了摇头说:“还得是什王和荷王的功劳最大,我们俩无非就是做了些准备工作。”
“是啊,三仙堂是道工序繁琐的菜,我虽然站炉掌勺,可要是没有西城什王配合着蒸、炖,也万不能做出最地道的味儿。”刘长利满是欣慰的看着什王,接着恭恭敬敬给北城的老厨师长深深鞠了一躬,面向四周说道:“在场的各位都是行家,不说别的了,就这件食雕我敢说,整个溪城,没有人能做出第二份儿,老爷子今年已经七十挂零,眼不花手不抖,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庆华楼的荷王可难得显露能为,今天大家伙儿算是来着了!”
掌声雷动,庆华楼的老板吴德礼终于又露出久违的笑容,眯着双眼又偷偷瞧了瞧挂在酒楼正中那面墙上的“溪城第一味”,不由得满心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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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泊文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可还是假装毫不在意的问:“刘师傅,这烧菜烹饪,讲究的是色香味俱全,这味三仙堂虽然造型别致,可直到现在,您也没把这主材露出来,总不能让我们吃这萝卜青菜吧?”
刘长利依旧满面春风,不急不恼的说:“看来李师傅有些心急了,我就不卖关子了,大家来尝尝,这道百无禁忌的三仙堂。”说着,刘长利从荷王的手中接过一把小刀,顺着甘薯刻成的山峰向下一划,半边山角被瞬间切掉,惊奇的是,划开的那块山石突然冒出热气,露出了里面镂空的好似山洞的凹槽,再往里看,几块儿粉嫩鲜红的肉窝在其中。
“恭请胡三太爷胡三太奶,成仙出洞!”刘长利放下刀具,单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说:“三仙堂第一位仙家,乃是这青云山狐仙洞,赤火狐狸肉!”
“什么?狐狸肉?”孙晋原本准备夹肉的筷子赶忙放了下去:“你们吃吧,我可不敢动筷,这玩意有灵性,哪有人敢吃狐狸肉。”
“唔,好吃好吃,肉质鲜嫩,口感顺滑,一点儿狐狸的骚味儿都没有,老孙,你别那么迷信,这第一仙要是不吃,后面的两仙你就更不敢吃了。哈哈哈,大家快尝尝。”张浩川生冷不忌,他早年间听师傅说过这道菜,可始终没有机会品尝,今日刘长利把他做了出来,早就不顾形象的大快朵颐了。
李泊文是粤菜闽菜的厨师,深知野味烹调的复杂性,他夹起一片狐狸肉小心翼翼的放进嘴里,慢慢咀嚼,正如张浩川所说,简直叫人欲罢不能,狐狸肉在高汤里侵味许久,汤汁从肉的纹理中渗透出来,香味弥漫,占据了正个味蕾。
“恭请青云山柳云洞长仙爷,成仙出洞!”
“这第二仙,难不成是蛇肉?”孙晋睁大的双眼,看着刘长立用汤匙从盘底的汤中,窑出的几块长方型的红肉。
在溪城,蛇又成长虫,常被当做龙的化身,认为蛇有灵气,行动诡秘灵敏,法力比狐狸还要大,所以也被民间列位仙堂。
“正是。”刘长利看了眼李泊文:“都说广东人爱吃蛇,但大都是乌蛇,还请李师傅尝尝我们溪城的蛇,味道照比乌蛇,是好是赖。”
李泊文此时已经没了刚才的底气,讪笑道:“几位师傅手艺过人,想必是不比广东那边的差。”
几位大厨纷纷拿起筷子,伸向盘中的蛇肉。就连孙晋也忍不住口腹之欲,咬着牙夹了块儿最小的蛇肉放进嘴里。
“老刘啊老刘,今天我可是冒着大不敬吃了这道菜,日后你可得多去青云山烧香祭拜,给几位仙家赔个不是啊!”孙晋一边享受着美味,一边还不忘委托刘长利,为自己修福积德。屋里的人都笑了起来,一旁没有资格品尝这道三仙堂的小厨们撇着嘴嘀咕:“不敢吃就别吃,给咱们留几块儿尝尝鲜啊!”
见几位大厨都赞不绝口,刘长利总算长舒了一口气,想必这溪城第一味的招牌,没有在他手里砸了如释负重的向老板吴德礼点了点头接着说:“狐狸肉和蛇肉,或许也并不算稀奇,这最后一位仙家,恐怕在场各位,就当真没有吃过了。”
宴会厅里的人被刘长利的一席话吸引的全都围了过来,只见刘长利抄起手边的筷子,向着用蔬菜根茎制作成的茂密竹林,使劲儿一荡,藏匿在树林深处的块状肉纷纷显露出来。
“恭请青云山黄风洞黄大仙,成仙出洞!”
“妈呀,黄鼠狼肉!”一听黄鼠狼,人们立即想起那些民间传说中,黄皮子极具灵性,亦正亦邪,极为记仇,轻易不能招惹。可今日这最后一位野味,竟然是黄鼠狼的肉,众人瞠目结舌,一脸吃惊的看着刘长利。
最后一味肉吃完,李泊文已经惊讶到了极点,他万没想到,刘长利今日的三仙堂分别是狐狸,蛇,黄鼠狼三种野味的肉,更让他难以置信的是刘长利几人,把狐狸肉的骚,蛇肉的腥,黄鼬的臭都处理的干干净净,不留痕迹。这等手艺,远不是自己的厨艺所能企及的。内心由衷的感到钦佩:“溪城第一味,果真名不虚传!在下佩服!实在是佩服!”
“刘一手,你这最后一手终于拿了出来,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啊!”
“是啊,几位帮厨师傅也是高手中的高手,难怪这溪城庆华楼,几十年都宾朋满座,生意兴隆!”
刘长利谦虚的和众人抱拳施礼:“众位同仁,虽然在下今日走了偏门儿,得到了各位的认可,但是溪城的厨界从古至今都是能人辈出,几位大师傅自然不必多说。即便是坐在下面的各位小师傅,也都不可小视,前途不可限量。今天是祖师爷忌日,不如咱们把祖师爷牌位请到大厅,大家一同给祖师爷磕上三个头,敬上三杯酒,请祖师爷保佑,溪城百姓安居乐业,溪城厨业蓬勃发展,大家觉得怎么样?”
“好,刘师傅说的对。”
“同意,请祖师爷牌位。”
刘长利被几位大厨簇拥着,来到后厨,轻手轻脚,恭恭敬敬的把祖师爷詹鼠的牌位请到了大厅,摆在了那副“溪城第一味”的牌匾之下。
几位大厨在前,身后跟着砧板,打荷,水台,上什,点心等众多助手和帮厨,无论男女老少,无论厨艺高低,此时全都老老实实的跪倒在地。
刘长利拉着李泊文跪在最前面,大声念道:“树无水枯也,人无食瘦也,酒席无厨餐饮萧条也。山至高,不容鸟兽,未知花草之艳;水至深,难留虾蟹,岂懂鱼水之欢;之所谓,衣至靓丽,素解民间疾苦;饿至极致,方知人间美味。民,以食为天!”
“民,以食为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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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还没等开张,庆华楼的五家分店就被食客围了个水泄不通。吴德礼把客人迎进酒楼,所有人都吵嚷着要吃那道溪城美味三仙堂。厨师们好说歹说,才把这道菜的复杂和昂贵解释个清楚,婉拒了客人们的要求。
从此溪城庆华楼的买卖更加红火起来,食客中流传出一句打油诗:
山河腾云起,野味尽煮沸,庆华三仙堂,溪城第一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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