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将村上春树的《1Q84》读完，当合上书本后，躺在床上却发现自己依旧还沉浸在作者构筑的小说世界当中而久久无法走出。当然，这次阅读完村上的《1Q84》给自己精神上带来的冲击感与年轻时候阅读他的其他小说相比，已远没有那么强烈了。至于具体是什么原因，不得而知，或许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自己的思想不知不觉中已发生了变化，又或许是随着自己渐渐被社会磨平，精神上对文学的触觉已远没年轻时那么敏感了，又或许是其它原因。
作为一名有一定年龄资质的老村迷，喜欢他的作品自然不会停留在《挪威的森林》那样的文学作品之上了，《挪》可以说是村上打开了他通往文学世界的大门，无论是物质上，还是名誉上，都使得村上得到了巨大的成功。但我认为，《挪》绝不是村上文学作品里的最高水准之作。《挪》更像是一部偏向通俗的情爱小说（但也绝不是市场上的通俗小说）。《挪》这部小说很成功地描述出了人性的孤独（村上确实是一名写孤独的高手，而他也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写作方式，为人们展现了一个他的孤独精神世界），只是《挪》这部作品所描述的孤独是现实版的，就如同《国境之南，太阳以西》那般。
资深的村迷一定明白，在村上讲述的孤独故事当中，现实版的只占少数。那些被村上赋予了孤独的故事中，最多的还是那种若真若幻，让人读了之后会有一种行走现实与虚幻的边缘世界的作品。这样的作品的委实太多，《寻羊历险记》,《舞舞舞》，《世界的尽头与冷酷仙境》，《奇鸟行状录》，《列克星敦的幽灵》，《海边的卡夫卡》等等。当然，还包括这部《1Q84》，村上一如既往地在小说中引领着读者游走在现实与虚幻的灰色世界里。
村上的小说一般不会有复杂的剧情，往往就是几个人物反复出现在剧情当中，故事围绕着那几个人物而展开，对剧情中反复出现人物的心理进行细致深入的描述，但简单几个人物的反复出现并不会影响作品的质量，而他的这种写作手法也总是能很成功的将故事中人物的孤独给表现出来了，让读者在阅读的过程中，不知不觉便跌入到一种深深的孤独情绪之中。
同时，他还喜欢在小说中对两个相对独立却又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剧情同时推进。两条剧情同时推进，直至剧情最后慢慢产生某种重合（《世界的尽头与冷酷仙境》最为典型）。当然，两条剧情重合之后会发生什么，或者擦出什么样的火花，这也往往是读者看不到的，因为村上的作品大多数都是开放性结尾的。有一位哲人说过，文学和科学不同，文学上，作者的关键在于提出问题，但解决问题却并非他们所考虑的。我想，村上喜欢对故事选择开放性的结局，和这个说法有些类似吧！
回到《1Q84》中。
《1Q84》共有三部，故事的两条剧情线也很简单。青豆以健身教练身份作为掩饰，实际则是一名专门暗杀那种有家庭暴力男子的杀手；天吾则是一所学校的数学补习老师，同时也一直在坚持创作小说。青豆和天吾第一次亲密接触是在他们十岁的年纪，正是因为那次亲密牵手，导致了他们两人之间产生了心灵上的触碰，从此两人永远无法忘记彼此。尔后，因为各种原因两人分开，在各自的人生道路里成长。期间，两人都将彼此隐藏在自己灵魂的深处（其实，这本就是这个世界千千万万人当中发生一个很平凡普通的剧情：城市里的孩子，在懵懂的读书年纪里遇见相互喜欢的对象，后因生活而分开，最终再各自融入自己的生活当中。而懵懂年纪里的美好只会偶尔记起，甚至不再记起，那段懵懂的感情也终究成为了各自人生当中遗憾）。可是，青豆和天吾并未如同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的命运那般，以带着遗憾的结局完成各自的人生。故事里，两个人因为一件事而被再次关联起来，并且由于命运的安排，两个人都被拉进了同一个异样的世界——1Q84年的世界：一个有着两个月亮的世界当中。
而所谓的命运，便是因为1Q84年的世界当中一个邪教组织（邪教组织的教祖专干强奸或强迫与未成年少女发生性关系的勾当）。青豆因为刺杀了邪教组织当中的教祖，天吾则因为改写了邪教组织当中的一名少女“深绘里”所描述的《空气蛹》的故事，两人也因此而被拉入到了1Q84年的这个世界当中，而在青豆刺杀（实际上是教祖自己不想活了，否则不一定能刺杀成功）教祖的当天晚上，她居然在没有发生性关系的情况下怀孕，而天吾当晚也因身体无法动弹而被动性地与深绘里这个少女发生了性关系。青豆怀孕后认为她腹中的孩子就是天吾的，天吾在青豆告知他后也对此也深信不疑。青豆和天吾两人被拉入到了这个世界后，两个人的命运也再一次紧密地联系了起来。最终，在经历过程重重磨砺之后，在青豆的坚持下，青豆与天吾最终在十岁那次牵手之后时隔二十年再次走到了一起，并且在青豆的带领下，她和天吾一起通过高速公路上的那条奇特隧道走出了1Q84年，回归到了正常的1984年的世界当中。
当我从那种若真若幻的小说世界当中走出来时，我的第一感觉便是：《1Q84》中贯彻整体剧情最重要的一条剧情主线应当是爱情，但我也清楚，村上所想要描述的爱情又并不是简单的俗世之中的爱情。
关于现实中的爱情，特别是成年人世界的爱情，更多的是有现实利益的结合，我们想追寻纯粹的爱情，可是一旦跌入现实之后，那么爱情就注定无法纯粹了。正如前面所说，天吾与青豆在十岁时的那一次牵手，那是少年时期最为纯粹的爱情。然而，随着年龄的增长，特别是成年步入俗世之后，往往又都容易在身体欲望上堕落，正如青豆与天吾在现实的成长中都有过各自身体欲望上的放纵，可让他们对灵魂上认可的，却都仅仅只有对方。
然而，不管孩童世界的爱情如何纯粹，毕竟天吾和青豆不可能永远停留在那个孩童时期，停留在那个最为纯粹的年龄阶段，他们都会成长，成长中也都会面对各自生活中的烦恼与孤苦，由纯质的孩童逐渐变成成年人社会中的一份子。在不纯粹的成年人世界里，爱的纯粹又当以何为寄托呢？我想，宗教或许便是一个理想的寄托。有见过身边有着虔诚宗教信仰的人会知道，对于那些有着虔诚者信仰的人来说，他们的思想相较之于没有信仰的人来说往往会更为纯质，虔诚的信仰者会为了宗教信仰抛弃世俗中的一切，就如同孩童时简单纯粹地相信着的美好那般，是没有理性理由的。在宗教加持下，人们或许可以如同信仰宗教那般纯粹、虔诚地信仰着爱情（当然，宗教上的信仰并不代表正确，比如说邪教）。换句话说，在宗教的加持下，成年人世界的爱情或许是能够最为接近少年时的那种纯粹。
青豆在1Q84年的世界当中，与离别了二十年的天吾再次相遇，她告诉天吾，我怀了你的孩子（他们之间并未发生性关系），我内心是一直深爱着你的。天吾在听到青豆的告白之后也予以回应，他也是爱她的，并且没有任何怀疑，相信着那孩子就是他的（当然，在小说中他们经历了那些奇怪的经历之后，彼此相信那样不符合常理的话也是理所当然的了）。可这样的爱情在现实中却不可能，但以宗教为寄托之后，一切就又变得可能，并且，这也能算是成年世界当中最为纯粹的爱情！虔诚地相信着彼此之间是相爱的，然后不顾一切世俗的种种（甚至对方莫名其妙的怀孕），两个人彼此坚定地走在一起，这不是纯粹的爱情又是什么呢？
当然，有人说这个故事并非全然是爱情，其中夹杂着反邪教的元素。天吾与青豆的结合更像是宗教中的圣母，圣父那般，有着某种象征意义，看似各自不洁的身体背后却实现圣父、圣母般神圣的爱情结合（耶稣不也是在圣母没有与丈夫发生关系之后怀孕，出世的吗？）。可是，通过这些天阅读完这本书的感受来说，我却并未对书中关于反邪教方面有很深的感触。虽然剧情主线上确实一直有穿插反邪教的意识（青豆刺杀教祖，天吾改写的《空气蛹》），但是从小说描述的细节当中，给我留下印象最为深刻的剧情线是天吾，青豆两人之间的爱情：他们在各自成长过程当中，无论放纵自己堕落时也好，经历灰暗绝望的人生阶段也好，他们总会时不时地想起那个十岁时曾经牵手的彼此。现实中的爱情和理想中的爱情，我想我们每个人大抵都有过类似感触，年轻时向往着纯粹美好的爱情，最终还是回到现实的爱情之中。
当然，《1Q84》留给读者的线索还有很多，村上在小说中所想反应的东西也同样很多，并非简单的我所想的宗教结合爱情的故事（据说，这本书在当年刚出来的时候，是村上最有野心冲击诺贝尔文学奖的一部小说）。比如小小人，比如深绘里，还有牛河，亚由美，老妇的仆人Tamaru，我觉得他们各自都是有着人类精神出处的。当然，围绕这些其他线索延伸出去，人们怎么去研究思考，不同的人自然是会得到不同的答案。
最后，再说一下这次读完《1Q84》之后对村上这位作家的一点感触。村上由于名气越来越大，他现在早已不再是二十多年前给人一种很强神秘感的作家了（尽管他一直不太愿意进入公众视野）。他早已为世人所熟知，而关于他的写作风格，他的写作思想体系，也渐渐地在人们的心中渐渐清晰明了起来。村上的作品中，经常会有着露骨，赤裸的性描写，以此来反衬出当事者内心的孤独。《1Q84》中同样如此，比如小说中描述青豆与亚由美的放纵，她们相约周末去街头找艳遇，寻找陌生男人发生关系（其实，这个镜头在《挪》中就有很类似的描写，渡边与永泽街头寻找艳遇），还有天吾与年长已婚女人的婚外情以及小说中各种赤裸裸的性描写，包括小说中青豆对自己性器官的露骨描写等等。这样的手法在我看来，已不再新鲜了，并且给我一种故技重施的感觉，已感觉不到什么新意了。
这应当是我读过《1Q84》这部小说之后，令我感到有些遗憾的地方吧。
2023/1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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