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星河爱流云
新万历十五年(六十六)躺枪等众位大人坐下,陈瑞便邀请懋修坐在首席,懋修坚辞不受,言自己何德何能,怎敢与诸位长辈平起平坐,说完也不待陈瑞再说什么,忙忙对陈瑞行了一礼,就拉着阿岩坐到刘平安那一桌去了。
懋修心知陈瑞相邀,那是给自己父亲面子,但自己却不可妄自尊大,蹬鼻子上脸,以自己如今的身份确实没有资格坐在首席,勉强坐了,陈瑞也不会说什么,但传出去恐怕御史们又要说父亲的教子不严了,况且阿岩也不喜欢坐在那儿受拘束,自己也不喜欢与这些官场老狐狸斗心眼,自然就选择与一众同辈一块坐了。
而陈瑞见此不仅没生气,反倒对懋修如此知进退很是欣赏,心中对首辅大人的家教又佩服了几分。张家几位公子,他见过两位。张大公子张敬修,为人温厚稳重,是守业的不二人选,而这位三公子,以前听说是个书痴,不通世务,但此番见到本人,却绝非传言中的迂腐之人。听其诗作,便有大气魄,再观其举止,也落落大方,哪有半点书呆子的样子。
刘平安是认得懋修的,见他过来,心下喜欢,而坐在这桌的自然是与他同级别的公子哥儿,比如陈瑞的小儿子陈方田,比刘平安只大了一岁,平日里与刘平安玩得最是投缘,还有左布政使安佩文家的两位衙内,安东、安西,这是一对双胞胎,现下有十八九岁了,正在准备科举,还有与施润随行的一位子侄施家驹,他已经二十多岁了,是一名举人……这些人当然知道张懋修是何许人也,便纷纷起身见礼,又推他坐了首位,懋修推辞不得,只好接受了大家的好意,阿岩自然坐在他的旁边,另一边则是刘平安这个少主人了,再之后则是陈方田,安东,安西、施家驹等人了。
众人坐好后,刘铉便起身致了欢迎词,内容不外乎是感谢感谢再感谢,吃好喝好再玩好,归根结底一句话随意尽兴,酒宴就在这般和乐的氛围中开始了。陈大人言明今日只谈风月,不谈国事。撇下了不同政见,官场中人谁不是八面玲珑、长袖善舞之人,自然杯来盏去,一幅和谐图景了。
这时,王夫人作为当家夫人,转过屏风,来给众位大人敬了一杯酒,临去之时,说各家夫人听说今天来了新娇客,文采出众,人物俊俏,都想见一见,这本就是其中应有之意,自然没有人不同意,即使一些道学先生心里认为有些不妥,但陈瑞刘铉等人都无异议,自然不会说出来。
懋修原本心里不想去的,可架不住陈瑞等人的温和注视,还有王姐姐的热情相邀,再加上刘平安、陈方田一众人等的推波助澜,只好起身随王夫人而去,他知道阿岩不愿意去,便没有拉着她。
转过屏风,入目的是一派花团锦簇的美丽景象。同样坐了三席,首席自然是各家夫人,一个个雍容华贵,仪态万方,虽然青春不在,但贵气逼人,让人更加不敢轻视。另外两桌坐的都是妙龄少女,个个花枝招展,或秀雅或妩媚,或娇憨或圆润,竟是无一不美,似乎这武昌城的美人今日都齐聚于刘府的菊厅了。
见两人过来,厅中众人的视线齐刷刷的聚焦于懋修身上,夫人们的目光毫不掩饰的带着审视之意,从头到脚细细打量。少女们的目光在半遮半掩中带着好奇,看到风神俊朗的懋修,眼中的亮光一闪而逝,再闪再逝,多了些探究与羞涩,一些人的脸色不觉有些绯红,悄悄低下了额头,可不一会儿又抬眼望了过来。
懋修仿佛无知无觉,目不斜视,规规矩矩的上前拜见了各位夫人。
陈瑞的夫人崔氏已经五十多岁了,慈眉善目,满脸和气。坐在上首,对懋修道:“这位就是首辅大人家的三公子了,今日一见,果然是个俊俏的小郎君,不错不错。”
懋修听到这话,不知如何对接只好微笑以对。
王夫人随即接口道:“崔夫人真是好眼光,我这位弟弟端得是人中翘楚,不仅有潘安之貌,亦有子建之才,叫我们家那位提起懋修来也很是佩服。”
“潘安之貌我等已见过了,确实当的,至于子建之才,却还不曾见到,莫如请张公子赋诗一首,也让我等领略一下张公子的风采,何如?”左布政使的夫人钱氏,出身名门大族,自恃有些才学,对出身一般的王夫人向来不大瞧得上,平日里见面,总要冷嘲几句,但王夫人亦不怵她,加上王夫人伶牙俐齿,每次总没让她讨了好去,今次有这个机会便故意如此说,只为了让王夫人丢丑,而懋修自然就是无端躺枪的那位了。
崔夫人听闻此言,眉头轻轻一皱,心下有些不喜,这张公子并非旁人可比,乃是首辅大人心爱的儿子,今日这般做法,若让其丢了颜面,自家脸上也不好看,老爷也会有所埋怨,可钱氏话已出口,自己再拦着也无济于事,只好沉着脸不说话。
而钱氏还未觉察,只斜眼瞥着王夫人,满是挑衅之色,见王夫人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就更得意了,殊不知自己这番作态落在别人眼中是如何的傻叉。
但既然有人出头要试试这张公子的成色,本是别有怀抱的众夫人,自然乐见其成,也就更加无人出言反对了。
一时间厅中静安静下来,而本就关注着这边动静的男宾们,自然觉察到了异样,也安静了下来,于是两边的谈话听得便清晰起来。
懋修不愿让王夫人为难,上前一步道:“小生才疏学浅,当不得夫人如此夸张,但是逢盛宴,又得长辈们厚爱,为了凑趣,便就献丑一回,还请夫人出个题目让小生试着做一做。”
听懋修如此说,这钱夫人也没推诿,直接言道:“今日之聚,乃是为了赏梅,莫如以梅入诗,至于其他,就没有限制了。”
懋修应声“是”,之后就思索起来,而两边众人也无心喝酒了,都沉思起来,或构思诗作,或静等结果,只有左布政使安大人一脸怒色,可又发作不得,只好喝起闷酒来,倒让陈瑞等人心中暗笑,这安佩文平日里端方持重,想不到也有这般无可奈何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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