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真卿,字清臣,唐朝京兆万年(今陕西西安)人,上篇谈到段秀实,那就不得不提一提颜真卿,因为后世将其忠烈多与段秀实并齐。现在知道他名字的人,大概都是因为其书法——“颜体”,殊不知其为人如何?其实,他非但有雄劲浑厚的书法,更有忠直不屈的烈事,可谓书如其人。
图片源自网络真卿祖上颜之推,曾编写过著名的《颜氏家训》一书,或许正是因为有良好的家教,颜氏一族多仁人志士。真卿三岁丧父,年少时勤奋好学,长大后,博学有文采,尤其擅长书法,事亲有孝名。
开元中期,被举荐为进士,由此步入仕途。期间担任过多个官职,为官公正廉明,不阿权贵。任监察御史时,曾在五原郡(今内蒙古包头一带)为民辨冤审狱,天久旱,因此而雨,百姓称之为“御史雨”;又曾弹劾过朔方令(今宁夏灵武附近)郑延祚不孝,使其终身被朝廷禁止录用,天下为之肃然。因不附于杨国忠,被出为平原太守(今山东德州一带,当时属安禄山节度)。
安史之乱前,真卿已经察觉到安禄山要反叛,于是假托为了防止风雨,开始修城浚河,做好防守准备;又故意和文人一起游山玩水,饮酒赋诗,麻痹安禄山。果然,安禄山以为他是个书生,不足为虑。公元755年(天宝14载),安史之乱爆发。河朔(大致于今北京、河北、天津一带)尽陷落,只有平原郡因守备具全而免。唐玄宗刚听说叛乱时,感叹道:“河北二十四个郡,难道就没有一个忠臣吗?”后来听闻平原郡独免,高兴地说:“我不了解颜真卿是怎么样的人,竟能做得如此出色。”
真卿又招兵买马,扩部队,励将卒,葬义士,各地的抵抗军纷纷来归附。同时他的堂兄常山(今河北正定)太守颜杲卿,谋斩了当地贼将,消灭了守卫土门(今河北井陉关)的叛军,于是附近十七个郡同一天自动归顺了朝廷,并推举真卿为盟主,兵马达二十万之多,截断了叛军燕赵之间的联络,不久,朝廷加拜其为河北招讨采访使。
他又采用了清河郡(今河北清河)李萼的平叛建议:联合清河郡,同时谋取了魏郡(约今河北临漳一带),击败了贼将袁知泰,以期进一步平叛。在听闻平卢(今辽宁朝阳)守将刘客正起兵反安禄山时,为了坚定他的决心,从海道将自己十岁的儿子送去做人质。为了团结各路义军,避免将帅相争,又将招讨使之名让于贺兰进明。为了平叛,他做了大量工作和牺牲,从而阻止和延缓了叛军的蔓延趋势。奈何贼势更盛,急攻河北,诸郡又相继陷落,最后只剩平原、博平(今山东聊城一带)、清河三郡坚守,然而人心已去,不能复振。于是真卿从间道回归朝廷,诏拜为宪部尚书,御史大夫。
肃宗、代宗、德宗在位时,真卿对朝政得失多有匡正,如权臣元载结党营私,欲壅敝圣听,他上奏切谏劝阻。因其严正不阿,不附权臣,故时有贬黜,几经沉浮,然而在地方也多有政绩,如在抚州(今江西抚州)时,兴修水利,解除了水患,为百姓称道。
公元783年(建中4年),淮西节度使李希烈作乱,攻占了汝州(今河南汝州),权臣卢杞欲害真卿,向德宗建言:“颜真卿为四方信任,如果让他前往传达朝廷旨意,可以不劳师动众而平定叛乱。”德宗听取了这个建议,消息一出,大臣们都大惊失色,宰相李勉上疏说:“以为失去一个国老,贻朝廷羞。”坚决要求他留下。他到达河南时,河南尹郑叔则认为李希烈反状已明,劝阻他不要去,他回答:“君命可以回避吗?”遂达李希烈营中。
刚见到李希烈宣读诏书时,李希烈想给他来个下马威,让他的千余名养子拔刀争前逼迫他,谩骂他,威胁他,但真卿面不改色。李希烈见此,才用自己的身体庇护住他,命令部将退下,并安排他在馆驿中住下。李希烈又逼他上奏为自己伸冤,真卿不肯,就假借他的名义,派真卿的侄子和随从到朝廷继续请命,德宗没有答复。真卿写书信回家,也只是告诫家人严奉家庙,抚恤孤幼而已,从来没有其它话。李希烈还派人去诱说他,真卿斥责来使说:“你受国家委任,不能报答国家,想我没兵杀你,竟还敢来诱说我?”
不久,李希烈大会党余,让戏子们借唱戏侮辱和攻击朝廷,真卿愤怒地说:“您是朝廷大臣,怎么能这样做?”起身拂衣而去,李希烈听后非常惭愧。当时河北三镇、平卢节度使都欲称王,同时共尊李希烈为帝。他们的使者也在场,看到真卿,便对李希烈说:“听说太师的大名已经很久了,相公欲谋称帝,而太师刚好到,不正是天命所归吗?想找宰相,哪个可以比太师先呢?”真卿正色严辞的喝叱说:“什么宰相?你们听说颜杲卿没有?那是我堂兄,安禄山造反的时候,首举义兵,到了被害时仍然大骂叛贼,我现在已近八十,官至太师,我将誓守名节,死而后已,难道会屈服于你们的诱胁吗?”逆党们听后才不敢再乱讲话。
于是李希烈把他关起来,又是挖坑恐吓要活埋他,又是堆柴威胁要烧死他,他却怡然有色,欲慷慨赴义。真卿度其形势,自知不免于祸,便写了遗表,自作墓志铭和祭文,常指着寝室西墙下面说:“这是我停尸的地方。”李希烈攻占汴州(今河南开封)时,僭越称帝,派人来礼仪,真卿回答:“我老了,以前掌管过国礼,记得的只是诸候朝觐的礼仪。”
泾原兵变,李希烈的弟弟与朱泚一起造反被诛杀,李希烈因而怨恨朝廷,派宦官赐死真卿。宦官对真卿说:“有诏书,要赐你死。”
真卿回答:“我没有完成使命,罪当死,但不知道中使是什么时候从长安(今陕西西安)来的?”
宦官回答说:“我从大梁(即汴州)来。”
真卿骂道:“原来是逆贼啊!算什么诏书。”遂被害,终年七十六岁。与李希烈作战的三军将士听说后,无不为之恸哭。
呜呼!南山烈烈,飘风发发,耿直元老,竟此殒殁。
安史之乱后,天下虽被重创,然而文武之才亦盛,朝廷却不能尽用,以致再难塑辉煌;反而姑息藩镇,权宦弄政,终使人心离散,天下分崩离析。古语有云: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故为政可不慎乎?
纵观真卿一生,公正至忠,安史之乱,首唱大义;身入贼营,坚贞不屈。虽不能见信于朝廷,仍能居困而伸其志。独所惜哉!力拒安禄山而未能成功。然而以其仓猝之合抵安禄山之精兵强将,虽唐之名将亦难卒成,是以要求也过甚,但其志足可称道。
现今世人多知其书法之精妙,而不识其事之忠烈,故记之,以告世人。想来颜公更看重的也是自己的一颗忠正之心,而不是他的书法。愿世人能得其书法,更得其精神。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