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12-13 星期四 多云
前天，老爸从老家奔丧回来了。
大姑父走了。
上周爸电话我说了这事，说他单位请不了一周的假。待周六时又告诉我，他已到了苏州站。姑父周日“上山”，他周一便回来，周二可以到家。
大姑父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上次回家时发现他真的老了。我知道人老会变，却不知老了会变成啥样。大姑父佝偻着腰，弓着背出现在我眼前时，我差点没有认出来。前几年回老家，去过大姑家，见过大姑父，大姑父有些驼背，这是好些年的事了。这次，只见他的背不像之前小山那样，而是直接呈九十度垂直着，抬眼时需要抬头仰望才能与人交流。
我和爸妈一同来到大姑家时，姑父不在客厅，不在厨房。大姑见我们来了，就摸到厨房准备起午饭，妈说我们马上就走，不要忙活。两人拉拉扯扯就一直站在厨房内闲聊了起来。我恭恭敬敬地站在倾听着，大姑诉说着小表哥种种的遭遇，吐露着小儿子婚姻种种的不满意。家里家外，那个未过门的准儿媳是如何牵扯着着她的心，费着她的神。
说话的间儿，大姑父无声地来到了客厅，我们见了立刻上前打了招呼。迎着大姑父投来的目光，我着实被惊到了。原来那个精神气的人与眼前这个人是同一个人吗？除了背弓着确定是他外，平视过去，他未有我高了。人缩了，就像枯萎的老树，干瘪了。大姑父原本就是独眼，再加上弯下来的腰，刻满皱纹的面容已找不到他原本的模样。我们寒暄了，招呼了，他又默默弓着背，忙着手里的事。默不作声，消声无息，从客厅到厨房，从厨房上二楼，下楼来，到院子，妈与大姑聊天的空档，我就看着他在屋内慢步移动。他的步子小了，他的速度慢了，他的人形也越来越靠近地面了。真不知道下次再见他时，他会是什么模样。
大姑父是一个吃苦耐劳的人。从小我们家境况就不好，来自大姑一家的接济却不少。妈说，在我小的时候，没少得到大姑和姑父的帮助。其实，在我的印象里，记得最深的是每年的清明，大姑总会让表哥给我家捎上一篮子的青粿，有馅的，没馅的，有辣的，原味的，有花纹的，没造型的，各式各样。大姑手巧，做出来的青粿不但漂亮而且味美，而那个滋味只有在童年的记忆里翻腾，却永远也找不到了。
妈说，还在我很小的时候，每年冬天，大姑父就会推着一车一车的柴火，一车一车的蔬菜往我们家来。我和弟弟小，妈不能干活，爸又不怎么会做重活，也吃不了什么苦。大姑一家心疼我们，知道爸妈两人不容易，一是没钱赚，二是真的也赚不到钱，冬天的寒冷不仅是气候里，更是让这个单薄的家更冷了。大姑养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日子本不容易，但由于姑父的能干，能吃苦，孩子们养好了，还要接济着我们。给冬天里的我们带来了温暖，带来了希望。
爸妈随我们出了大山，每次回老家，总会去看望大姑二老，他们的年纪越来越大，越来越老，曾经他们的支持让我们度过了最困苦最潦倒的岁月。妈说，人不能忘本，她忘不了大姑和姑父曾经的滴水之恩。
去年冬天，妈见他们境况不如前，小女儿早早地离开了他们，白发人送走了黑发人。三个儿子没有一个孝顺，日子过得特别窘迫，身上衣单薄，无法目视。回来后，妈第一时间给他们邮寄了羽绒服，保暖衣。也让他们在这寒冷的日子里，添些温度，增些暖阳。
如今，大姑父说走就走了。
爸平静地说道，大姑父走得安祥，没怎么受苦，也没拖累大姑妈。说病了，没两天就走。
我问是什么病？爸说，人老了，能有什么病，就是老了呀。
我又问，大姑父多大年龄。85岁，老了，差不多了。
我说，还有人活到一百岁，还好好的。前两天看朋友的朋友圈晒出他的外婆一百大寿呢，人精神得很。85，怎么说老了呢。
爸说，农村人能一样吗？大姑父以前吃太多，做得太累了。
我默默地无言了。85岁，据说在老家农村，算是高寿了。
齐帆齐第七期写作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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