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保护区的前四天,我们主要是做一些准备性的工作,比如采艾草、晒艾草,然后用艾草编一些小花环,好用来在仪式的时候点燃以净身。这是原住民对祖先精神(spirit)的尊重,用艾草的烟熏遍全身可以将污秽去除,从而以纯净的精神一面去接受洗礼。从我的角度看,这是源于原住民对人本身的理解。在他们的文化中有一个药轮(medicine wheel),如图中所展现的,这个药轮有四个方向,即东西南北,每个方向由不同的颜色代表,这个图也是太阳舞仪式的主要根据,后面谈到仪式会再次提及。东方用黄色代表,因为东方是太阳升起的方向,借助太阳对万物的作用(能量的来源,给万物启迪),或者说太阳的地位,就好似精神(spirit)对于人一样。我对药轮的解释是基于个人对原住民文化的理解,比如他们认为人与自然一体,所有的东西其实都遵循一个规律,所以基于太阳对万物作用的观察,以类比到精神之于人。(但究竟他们是如何发展出药轮,我并没有去考证,这里记下一笔,回头我会再跟原住民朋友进行交流。)同样的道理,西方是黑色,土壤的颜色,代表人的身体部分。顺便说一下,除了黑白黄红这四种颜色外,还有蓝色也是原住民文化重要的一个颜色,代表天空。他们称远古精神的来源为祖父(grandfather),在遥远的天空之外,与其对应,祖母(grandmather)就是大地。(其实到这里就有些混乱了,因为他们管巨大的岩石也叫grandfather,并且用它们来汗蒸,我对此表示不解,怎么grandfather代指这么多?但是众说纷纭,没有一个确切的解答,在之后涉及到的问题里也有这种情况,可能与他们文化被切断或者之前文化统一的问题有关。)北方是白色,代表人的智力方面,这里啰嗦一句,智力是基于人体构造,源于大脑活动,而精神(spirit)是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东西,跟灵性相关,比如灵感(inspiration)是说不出哪里来的。南方是红色,代表人的情感部分。而太阳舞仪式,主要是朝拜太阳,即东方,大概对于其他三个不同的方向还会有不一样的仪式。这四个部分是统一的,说白了就是一个东西,我曾嚷着要一个同学给我解释一下怎么个统一法,她笑着回我就是统一的,我想我也只能去意会了。意会,在这里是很重要的一种学习方式。这片保护区的原住民首领夫人对我们多次强调要用心(heart)去体会和感受,而不是用脑子去思考。但是显然,这帮上到硕士的人极为擅长逻辑思考,理性分析,尽管用心体会——我无比赞同这是体悟和顿悟真理的方法,在那十几天里也努力去实现,但越想去达到,却越难达到。这里也顺便解释一下我没有留下仪式照片的原因,原住民认为当精神降临的时候,拍照会将它吓跑,或者是对它的一种极不尊重,他们将这片地称为sacred place(神圣之地),同时仪式里面相关的所有东西,比如棉树(cotton wood)、艾草、水牛骨、烟草等等都是神圣的,不能够用某些不恰当的方式去对待,譬如拍照。能够在仪式前拍些无关紧要的照片在他们看来已经是宽限了。
药轮 参考http://www.crystalinks.com/medicinewheel.html我的第一项工作是采摘艾草,这是我跟朱迪商量好要一起去做的。我们可以选择自己想做的工作,原住民对此非常宽容,这也是他们文化的一部分,绝对不会逼你做什么,哪怕你想天天躺在TP里睡大觉。朱迪是个有趣的人,一位51岁的南非金发美女,真的是美女,一点不夸张,那身材跟20多岁的小姑娘没什么区别,不过凑近了看脸上的皱纹还是能泄露一部分沧桑。她是戏剧老师,入学第一节课上第一次听她讲话我就感到非常特别,但当时傻傻的我根本没在意她的专业,后来聊天的时候才反应过来戏剧更多是强调情感,而不是理性,所以我想当时那种特别的感觉大概是情感上的感染和共鸣。我俩都是从安教授的课上又来到这边,自然成为好朋友,基本上天天在一起,第一次让我有了忘年交的体会。来阿尔伯塔之前,我们曾一起去过裸体沙滩买裙子。在原住民的文化里,只要在他们的土地上(现在主要指保护区了,之前北美及拉丁美洲许多地方都是他们的土地),女性要身着长裙,到脚踝的那种,是为了避免女性过多显露自己的女性特征,让男性想入非非。安教授的爱人告诉我们学校附近的沙滩有裙子只要10加元,于是我跟朱迪下课结伴去买,对于我这样的人是拒绝夏天一个人去裸体沙滩晃悠的。(当然沙滩上的人并不会被强制赤裸,正因此我总觉得如果一本正经去裸体沙滩总有要赚别人便宜的嫌疑)。买裙子的路上朱迪跟我聊到信仰,问我宗教倾向,还不真正了解各种宗教的我还没决定要信仰什么(至今也是)。朱迪也正是如此,但我们在相信有更加超乎自然的更高层面上还有些什么这一问题上达成了共识,那是什么我们不知道,只是相信并一直在追寻着,这也是为什么我们选择去阿尔伯塔的理由。朱迪说她不急于归于某种宗教或某种信仰,只是通过对他们的了解去完善自己心中的那个信仰,英语差劲的我连用几个“I agree”(我同意)表示找到了知己。她在南非的家人都是信仰基督教的,小时候家人去做礼拜她从来不愿意,她也不信仰基督教,因此跟母亲之前有些小小的隔阂。朱迪的妈妈不希望她参加其他宗教信仰的活动,而天性爱自由和探索的朱迪总是想去了解些什么,在大学的时候她去了德国,在那里也发生了许多事情,这些留在后面慢慢说吧。我们坐着皮卡车来到另一帮部落人的领地,打扮成农妇的我们兴奋地跳下车,一人一把大剪刀去采艾草。我还挺享受这样的工作,感受到了自由,什么也不用想,只要剪艾草,当艾草的香气悠悠地飘过来,我就知道我该去剪谁了。带我们剪艾草的人在下车时候说,剪的时候也要用心,有些艾草并没有做好准备让我们去剪,那就不要剪,要去剪那些兴奋地嚷着要我们带走的艾草们。
正采摘艾草的朱迪也不知采摘了多长时间,领头的女人喊我们回家吃饭了,哈其实是去吃镇上的冰淇淋。在这里,时间是一个不太被强调的概念,在这里我说的时间是钟表的时间。这边没有信号,所以手机基本上一直被我锁在行李箱里,也就不清楚几点几分,不忙着赶时间,也不担心浪费时间。过度强调钟表上的时间,实际上是对人的束缚,把人的精力引向对时间的浅层认识,而忘记去思考时间的真正意义。表面上我们把握了时间,实际上是在丢掉时间。有时候我感觉时间其实并不是像时钟上那样等量划分的,时间是相对的,这种相对的概念人是可以感觉到的。一瞬感觉起来可能是永恒,而几个小时有时感觉起来就是一瞬。时间里面仿佛穿插着变化与凝固。回过神来抛开对时间的探讨,我忘记那领头女人的名字了,她曾是一位美声歌唱家,就暂且称呼她歌者吧。吃冰淇淋的时候,歌者跟我们分享了她之前的生活。从20几岁起,她成为了一艘邮轮上的歌手,去过很多国家,每晚穿着华丽的衣服,享受游人的欢呼和掌声。当然,也有不尽人意的时候,比如台下仅有几个观众的话,她也要使出浑身解数保持舞台效果,将自己燃烧过后再面对零星的掌声。就这样过了十几年,她发现自己身边的人来来去去,从没有停留,什么叫灿如烟火,她也深深体会过了,没有常驻的感情,没有稳定的生活。除了唱歌,她一无所有,这样的空虚和狭隘感让她放弃了那种看似光彩的生活,回到维多利亚(温哥华附近的一座城市)遇到了他现在的丈夫——肯。肯是一位原住民,承诺称为太阳舞的一位舞者,这承诺要延续四年,也就是说四年的夏季都要来保护区参加仪式并且跳舞,除此之外,这四年的春、秋和冬季也要来保护区集体禁食(fast)。(关于禁食的具体情况和原因,在后面部分再做具体阐述)。作为妻子,歌者每年都陪丈夫兑现承诺,(仅算路上的时间,出维多利亚要坐船,然后开车到保护区总共要至少18小时),并且在保护区是没有饮用水的,(是的你没有看错,我们在那片保护区根本没有自来水管道这种东西,也没有超市和洗澡的地方),条件多艰苦我就不多说了,总之这个承诺是一个很艰巨的承诺。后面由于我糊里糊涂的原因,差点就许了这个承诺,吓出一身冷汗,后面再讲。采完艾草的我回到根据地仍然很兴奋,所以午饭都没吃就跑去做另一项工作。
这一项工作我也很喜欢,是做祈祷杆,这边女同胞要做的准备工作大都是手工活儿,特别合我口味。在文章第(一)部分里有一张地图,一棵树所在的地方就是仪式举行的地方,他们称为arbor,字典里解释是凉棚,是用树干搭起来的。俯视看大概是个10边形(记不太清了),祈祷杆需要沿着凉棚里面一圈的柱子插一大圈。这些祈祷杆每根大约30厘米左右,主干是男人们削掉皮的树枝,我们负责把小的祈祷包做好绑上去。做法简单来说就是用一块巴掌大的四方红布将烟草包在里面,用绳子系好并且用燃艾草的烟净化过,用心祈祷,把愿望融于这个小红包里,然后绑在杆子的顶端。祈祷词我是每一个都诚心诚意地在心里默念过,大概意思是希望仪式能够顺利进行,也保佑家人和这里的每一个人幸福健康,保佑舞者能扛过痛苦。这个仪式不仅仅是一次朝拜自然的仪式,也是为家人祈福的仪式。在做祈祷杆的过程中,大家围在一起,聊些家长里短的事情,但大多都是在诉说不幸。比如其中一个妇女说她的孩子得了病,久未痊愈,希望仪式能让孩子的病好起来。还有仪式的舞者,大多心里是有一个明确的愿望的,想通过跳舞祈祷这种形式实现愿望,有不少是为了自己的孩子或者父母。刚才提到过,舞者许下承诺之后四年都要遵守承诺来禁食和跳舞,第一年的舞者从仪式开始的那天就要禁水禁食,直到四天的仪式结束。而熬过第一年的舞者可以自己选择禁水禁食的程度,也可以正常喝水进食。不仅如此,在仪式中每一个舞者都要被穿孔(get pierced),这是整个仪式的高潮部分,也是最震撼我的部分。当我听说有这个步骤的时候心里挣扎了好久,因为之前有人接受不了,甚至会出现一些不良反应,我想实在不行到时候我闭上眼就得了,后来事实证明我比自己想象的坚强得多,我眼睁睁看完了整个穿孔和穿过孔的木签硬生生迸开皮肉的过程。在当时禁水禁食加上穿孔这样的待遇,让我很是不解,到底为何要用这样的方式呢?如果祖先真的爱着人们,为何需要这样残忍的方式换来幸福呢?
PS:谢谢支持的朋友们,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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