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杨建国调离县中到原固乡中学,杨正堂就没有停止过找关系给儿子调工作。在他心目建国可是他们老杨家光宗耀祖的希望,不管花多大的代价他也要把建国从那个偏远的乡中学调回来。
建国刚调离县中时,杨正堂就托他的老同学——在文教局上班的郭先河帮忙打听过消息。当时局长明确告诉过他,像建国这种情况至少要在下面学校呆上半年。
半年时间很快过去了,杨正堂满心希望暑假开学前能得到建国调回县中的消息。可是暑假开学半个多月了,建国依旧在那个偏远的乡中学上课,丝毫没有调回来的迹象。杨正堂不免又着急起来,他不顾从杨家坪到县城三十多里的上坡路,再次骑自行车到文教局找郭先河打听情况。
郭先河和杨正堂是同学,也是曾经的同事。杨正堂托付的事,他自然是尽心竭力地帮着办的,他找局长的次数并不比杨正堂找他的次数少。他认为把一个大学毕业的年轻人流放到偏远的乡下,无疑是浪费人才。他一方面对急需人才县中感到可惜,一方面又对杨建国充满了惋惜。
局长明明答应他暑假开学就调杨建国回县中上课的,怎么又没消息了呢?看着气喘吁吁赶来找他的杨正堂,郭先河也着急起来。他让杨正堂等着,自己再到局长办公室问情况了。
不多时郭先河就回来了。不等杨正堂问,他就先开口数落起来:
“没出息的东西,领导亲自签字下调令让你回来,你倒拿捏起来,也不思量思量,那地方能跟县中比吗?那地方能有几个好学生?”数落完又对自己的老同学说:
“咱建国是热血青年,准备在偏远地区扎根执教,要把自己的青春和知识献给最需要他的原固乡中学,咱们做长辈还是少给他操这没用的心了。”
杨正堂听着郭先河先是自言自语,接着又对他说了这些没头没脑的话,忙问咋回事儿。
“咋回事?你先看看这个。”
郭先河说着把手里的信递给了杨正堂。那是建国让送调令的人交给局长的信。
信里杨建国慷慨激昂向局长陈述了原固乡中学的教学状况——师资缺乏,物质条件差。他说如果大学毕业时就知道原固乡这么缺老师,他会主动请缨到原固乡中学执教,而不是选择到条件好的,师资雄厚的县中。这次偶然事故,他调到原固乡中学,才知道这所学校的存在,才知道这里的教学状况——有关系的和教学成绩突出的老师都跑关系,找路子调走了,留下来的老师教学任务重,工作量大,一个老师要代两个年级课,或者一个年级的几门课。信中他还特别提到这里的代课老师,说他们的工资不足正式老师的三分之一,却干着几倍于正式老师的工作量,他们为了微薄的收入默默奉献着自己青春和知识。自己大学毕业,挣着高于他们几倍的工资,却要因为贪图享受而放弃这里的工作,放弃这里的孩子们吗?
信的最后他写了这里淳朴的民风,和刻苦进取的孩子们。他说他要留下来,留在最需要他的地方,要把自己的知识,自己的青春奉献给这所偏远的学校,奉献给这里的孩子们……
对这些热情洋溢的文字,杨正堂很不以为然。他认为建国纯粹意气用事,不知好歹。为了一个偏远地区学校,宁可放弃繁花的县城,宁可辜负为他奔波了几个月的父亲。杨正堂越想越生气。告别郭先河出来,他决定到建国执教的原固乡中学找他,当面问问情况。
原固乡距县城大约七十公里,是全县离县城最远的一个乡镇。交通极不方便,每天通往原固乡客车也只有上午和下午两趟。杨正堂早上骑车赶了三十公里的坡路到县城,又在文教局耽搁了些时间,到车站时上午的车已经开走了。无奈,他只能巴巴地呆在候车室里等下午的车。
晌午过后,候车室的人渐渐多起来了。这些来自全县不同地域的人们,混合着坐在候车室的长椅上,用不同的方言询问着交流着,借此打发这无聊的时间。
从上午十一点到了下午一点,杨正堂从候车室的东头到西头,又从西头到东头,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少个来回,只知道比他早来的人走了,比他晚来的也坐上车了。可通往平固乡的客车还是没有出现。无聊的他只能听别人的闲谈来消磨时间。要知道他平时可是最讨厌女人们聚在一起家长里短闲聊的,然而今天邻座那几个女人的闲聊却引起他的兴致,他不觉站到旁边听她们聊着。一个女人尖着嗓子喊到:
“啊呀,你闺女咋考了那多啊!俺小子上的可是重点初中,比你闺女少了整整三十分类。”
“俺闺女说她学校还有比她分高的。”
“还有高分的?一个乡中都考这好,以后谁还去镇里上初中啊?”尖嗓门的女人又大声叫起来。
“俺闺女说,学校今年调来好老师了,还是个大学生,他只教了半年课,俺闺女的数学就长了三十多分。要不是这三十分可走不了部署中专。”坐在尖嗓门旁边的女人自豪地说。
“听说前村小青也在乡中教学,有婆家了没有?”尖嗓门的女人岔开话题问起别的来。
“唉!小青也是好老师,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转正。俺闺女说她一个人上着那多课还挣不到正式老师的三分之一。要不是她爹死的早,家里拖累着,现在指不定在哪个大地方吃公家饭类。”
尖嗓门的女人没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不甘心地继续问:
“那娘几个就靠她一个人挣钱,地里又没个男人帮着,行吗?要我说真该找个合适的人嫁了,家里地里也好有人搭把手。”
“说的是啊!听说新调来的老师跟小青是同学,俩人原来就好过,现在还想跟小青好,就是……,”
尖嗓门旁边的女人话还没说完,杨正堂就插进话来问她新调来的老师叫啥。
“叫啥不知道,就听俺闺女一口一个杨老师地夸着,听说还是从县中调过来的。”
杨正堂原是感兴趣听她们聊孩子们上学的事儿,不想听着听着她们就从学生聊到了老师,最后竟聊起他家建国来。他知道他家建国认真踏实,是学生和家长心目中的好老师,可是时运不济啊!刚刚上班就被调到了这么个偏远的地区。
杨正堂自顾感慨之际,那个无聊的女人又接着话题聊起来了。
“就是什么呀?”
尖嗓门的女人执著地问道。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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