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后知后觉
十月份的温度应了秋高气爽这句话,炎热的酷暑像只偷了油的老鼠,悄悄藏了起来。而差不多该捂起来变白的女生都穿上薄薄的外套,清爽的在偌大的校园里笑声飞扬。
年轻就是好,至少心态是朝着上方发展的。
宋子期走到湖边才发现自己绕了半天没找到妻子的行政办公楼,似乎在绕圈子。这可不行,他当即截住一个路过的女生,在他眼里男生女生都一样,像自己的孩子一样,并没有调戏的心思。
“不好意思,同学,请问一下你们学校外语学院的行政楼在哪儿?”慈祥的笑容在一张不算老的脸上就显得是另一种风情了,比如,温文儒雅。
“外语学院吗?”卓君苇转着大大的眼睛略微思考,“您直走,绕着湖,到了尽头再沿着大路走,看到有几栋楼上写着数字的,7号楼就是外语学院的。”
如果不是一个玉树临风的大叔,她是不会那么细心指路的,卓君苇也暗笑过自己太肤浅,外貌是时间留下的痕迹,怎么能以此来把人分成三六九等呢。
“这……”
宋子期刚想问她是左转还是右转,她拿出手机来接电话,宋子期听出来电话那边是一个男生。
“喂,嗯啊,什么?好吧,嗯,我知道,没事,再见。”卓君苇挂了电话,看着手机有些发愣,隐隐觉得卫民有些不对劲。
从大二开始,她就和班长卫民成了旁人眼中和谐的一对,从不吵架,不会矛盾,因为两个人很少会一起吃饭或是上自习。这段爱情开始的稀里糊涂的,她心里不是没有卫民,只是,不是那种爱情的怦然心动,她猜想卫民大概也是。
“大叔你怎么还不走。”卓君苇意兴阑珊的放下手机,注意到宋子期正看着她。
“你能告诉我方向怎么转吗,我不知道你说的沿着路是向左还是向右……”
也是,卓君苇想了想,张嘴想说怎么走,忽然发现,什么左右啊,多绕人。
“反正我闲,我带你去吧。”卓君苇说着就转身,在前面像一条导盲犬似的。宋子期勾起嘴角,轻轻摇了摇头,跟上去。
偏西的太阳从校园一角洒下光芒,卓君苇的头发仿佛浸在金色的水中,随着微风俏皮的飘起几根,而她失落的背影却不是那么好看。宋子期正揣测这些年轻人的想法,她突然转过头来,“大叔,你是家长吗?”
语气恶狠狠的,因为她问第一遍这个大叔竟然在神游,没回答她。
“呵呵,我是家属。”
那不都一样吗?卓君苇背对他翻了个白眼,向他介绍学校的一花一木,礼貌性的不想冷场。
“这就是了,您要找哪个老师?”卓君苇对7号楼努努嘴,宋子期反而皱着眉,不像之前那样轻松。
“外语学院的领导都是师太级的,大叔您一定要小心!”她撇撇嘴笑起来,背后正好走过来一个面容严肃的女人,看的不是她,而是宋子期。
“卓君苇,你在这儿做什么?”梁月菊低沉的声音响起,卓君苇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嘴,努力摇头。
带路任务完成的卓君苇慌不择路的离开,走之前同情的看了一眼脸色不太好看的宋子期,偷笑的嘴角不知是幸灾乐祸还是同情。
卓君苇不是外语学院的,只是选了外语学院的英语专业二学位,上个学期华丽丽的挂了English story,因为老师要期中考试那节课,她陪卫民去医院了。梁月菊是外语学院的教务主任,不允许以缺考的方式挂科,卓君苇撞到枪口上,被亲自叫去谈话,写保证书,就差宣誓了。
闷闷不乐回了宿舍,只有张幂在,头抵在桌子上,不知道在练什么功。
女生宿舍大多是像《甄嬛传》而不是《闺蜜》,女生本身就是比较小心眼的,一点点小事就耿耿于怀,闹得身边的人都不舒服。
张幂跟卓君苇闹别扭,原因是什么卓君苇忘了,或者说不是太明白,这次又是争谁的风吃谁的醋?两人互不搭理对方,任由那虚无的矛盾扩大。
我什么都没做啊,不能因为我心态好,就什么时候都要我迁就她吧。卓君苇拄着下巴发了一会儿呆,把墙上的便利贴默念了一遍,撕下一张新的,写上:柯南道尔赋予福尔摩斯的灵活头脑,除了让他找出凶手,还让他变得健忘,忘掉那些没用却占据大脑空间的东西,即使在脑海中有了记忆,也要强迫自己忘掉。
她要忘掉烦心的事,不然生活就没有乐趣了。
从书架上抽出一本诗集,拿上饭卡出了门。智者需要忍耐,难怪她只做得了普通人,宿舍里怪异的气氛她还真的忍耐不了。现在都二十一世纪了,中国马上就要跨入发达国家的行列,社会竞争那么强,能不能收起你那颗玻璃心,没人会一直握着你的小心脏,怕它摔碎了。
世界有多大,真的要出来看过才知道。卓君苇以前都不敢相信还会有心理如此脆弱的人,脆弱到连插不上话都觉得被忽视,承受不了的。认识张幂后,她相信了,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在餐厅吃了饭,卓君苇翻了翻随手抓到的那本普希金诗集,愁眉紧锁地端起盘子去残食台送餐盘,回来时放在桌上的书不见了!
不会吧?
卓君苇抬头四处搜寻,想着会不会是自己刚才没坐这儿,可是,方圆十张餐桌,都没有书,别说方圆十张桌子了,目光所及之处,哪有紫色封皮书籍的影子。现在的人都怎么了?
问了隔得最近的卖煎饼果子的小哥,人家冷着脸说:“饭点人那么多,哪有闲情逸致观察谁拿了你的书。”
拜托,没看见就没看见,非得说这么一段有内涵的话来气我吗?明明买煎饼果子的人很少……
捏着手里单薄的饭卡,卓君苇再没心思去看书,在图书馆后面的银杏树林里散步。她喜欢这儿,秋季仍然茂盛的草地,开始泛黄的银杏树叶,远远的还有几颗石榴树和夹竹桃,矮小的植株是月季,不管哪个季节,她都能开放那么几天,点缀单调的校园。
卫民讨厌来这儿,说这里都是些腻歪的情侣。很多次卓君苇想反驳,偏过头想说自己喜欢这里,可是他认真好看的侧脸,让她把话又憋了回去。既然他不喜欢,那就自己来吧。她想反驳的话很简单,我们也是情侣啊,只是一年里都没说出口过。
爱情不就是相互包容吗?卓君苇亲身实践这句话的可靠性,倒是做得很到位。她不是感情迟钝的人,那些大家私底下的流言,一句句传到她耳朵里,说卫民喜欢另外一个女生,她这个女朋友只是一个空架子。大概听多了就没感觉了,如果卫民喜欢上另外一个女生,为什么不跟她说呢?怕她难过这个理由简直弱爆了,他们的感情淡的好像一滴墨水掉进大海里,只欠一句分手就可以分道扬镳了。
没有多爱,心里还是舍不得,一年里虽然不如其他情侣那样缠绵甜蜜,甚至他们连手都很少牵,可彼此还是有普通朋友以外的关心,那丝丝联系看似可有可无,可卓君苇设想过,要是没了这层关系,她还是会难过的。
夜里有些微凉,卓君苇环起双臂抱在胸前,落在地上的视线抬平,两个嬉笑玩闹的身影灼伤了她的眼睛,夹竹桃树丛那边,卫民和钱佳,男朋友和舍友,没有比这更劲爆的了。
记得张幂说过,夹竹桃的叶子煮水喝可以堕胎,卓君苇怀疑这话的真实性,现在却在这个场景里想起这句话,是否有其他寓意?
迅速转身靠在一棵银杏树上,闭着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想起刚才卫民在电话里说的话:
“我不能和你一起去吃饭了,导员让我帮他在档案室整理资料,你自己去吃饭吧,行吗?”
卫民和她说话都是一板一眼的,很少开玩笑。
为什么要跟我撒谎呢?卓君苇回想关于两个人平时的交往,眼泪没忍住,一下子流了出来,所有的流言也再次浮现:卫民压根就不是喜欢卓君苇、卓君苇帮他整理文档、卓君苇能接下学校安排的所有班级文字工作、卫民长得帅啊、也就是各取所需而已……
她是帮他写过东西,也的确从来没听他说起过结果,她觉得是自己没写好。难道这一年的时间里,维系两个人关系的,就是这个吗?
想到这里,不仅是被欺骗的难过,还有被利用的悲哀。她为什么接受卫民呢?他是班长,为人和善,心胸宽广,乐于助人,长得帅,可这并不是很出色,没有让她神魂颠倒,只是他给她的感觉很安心,是了,也仅此而已。
回宿舍时赵文洁也在,卓君苇没有伤心欲绝,脸上风平浪静,洗漱完毕爬到床上,戴上耳机隔绝外面的声音,她需要冷静,需要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
她以为自己会辗转难眠,没想到一会儿便睡着,连梦都没有做就到了早晨。拉开帘子,对面的钱佳也正好起来,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钱佳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笑起来跟她打招呼,“真有默契。”
是啊,真有默契,默契到喜欢同一个男生。她勉强笑笑,麻利下床。
作为班长的卫民在上课铃响起时才缓缓走进教室,找了个靠近钱佳的位子坐下。后知后觉的卓君苇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卫民之前不和她坐在一起,但坐得离她们宿舍很近,是为了钱佳,她自作多情了那么久……
翻开课本,手机放在课本中间,卓君苇快速打出一行字:咱们分手吧,理由你自己知道。盯着这几个通俗易懂的汉字看了一会儿,她点下了发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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