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成全美好和不美好
下了课，卓君苇在门口被急忙赶来的卫民拦住，她没有抬头还偏偏看到卫民和钱佳含情脉脉的对视了一眼。
该死的第六感！
依然是温和的笑容，尽管有些勉强，拉起卓君苇的手臂，往走廊的另一头走去。卓君苇低着头红了眼眶，背后的钱佳也一样，只有不明就里的赵文洁招呼钱佳回宿舍，没注意到旁边的女生湿润的眼眶。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卫民反而理直气壮的，不悦的质问她，“难道是因为大家说的那些话？”
不是。卓君苇把眼泪硬生生憋回去，不说话，卫民因此更肯定是她相信了那些流言，在昨天之前那些的确是流言。
“你没必要骗我，任何事情都不会空穴来风，咱们和平分手，以后还是朋友，你不觉得这样很好？”
“我不觉得很好，这样大家会怎么想我？”
那大家又会怎么想我？卓君苇愤恨起来，就算只是普通朋友，也不能把她置于那么尴尬的位置吧。
“我昨晚看见你和钱佳了，在图书馆后面，你说讨厌去的地方。”卓君苇缓缓开口，提醒他发生过的事情，“我就说到这儿，后面就不用我摊开来在你面前陈述了吧。”
卫民顿时哑口无言。
“卓君苇，你知道了？”
没有回头就知道背后的钱佳一定是满脸愧疚，如果是真愧疚的话，为什么不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告诉她。她不敢要求他们打消爱上对方的念头，至少，对她诚实一点也好啊，恋人和舍友，哪怕其中一个向她开口，她也会立马点头抽身离开，那样至少是全身而退，不用像眼前这样令人难堪还难以接受。
感情本来就是情不自禁的事情，只要是心态正常的人，都不会想要故意去伤害别人。但里面的伤害又来自于无形。
“嗯，我知道。”卓君苇淡淡回答。
“对不起，我……”钱佳声音哽咽起来，捂着嘴转身走开。
“对不起。”又是一句对不起，卫民无比真诚地说，向着钱佳走掉的方向追去。
热闹的三楼连廊上在上课铃响过之后，恢复了原本的宁静。卓君苇透过玻璃墙看到外面的树枝上还有鸟儿在嬉戏欢叫，晴朗的天空蓝的透彻，自己的这点事，似乎不算什么。
本来就什么都不算。
回宿舍带齐证件，去学校所属区办事处办理暂住证，两个月后暂住证下来，就可以开始学车了。生活里发生点小意外并不奇怪，日子还不是要照常过，何况，这真的不算什么事……
办事处周末休息，要在工作日里抽空过来，每个人脸上都是急切的神色，巴不得自己在半天才移动一个位子的队伍最前面。工作人员恰好相反，从容不迫的敲打着电脑，和同事聊天说笑，别人的焦急对他没有一点影响。他要做的就是熬到下班，一到下班时间，“非工作时间”的牌子一翻，全然不顾最后一个办事者请求的眼神。
社会分工太明确的缺点就体现在这里，或者说这是人心的凉薄。
28号的等候单捏在手心里，眼看着就要在刚轮到自己和工作人员的休息时间发生冲突，她想着要怎么把人框住给自己办完。
宋子期稳步迈到最前面，熟悉的和工作人员打招呼，工作人员笑着摆摆手，噼里啪啦给他打出一张单子，直接无视后面排队的人。
“大叔！”卓君苇激动地扑过去，抱住宋子期的胳膊，眼神渴求的看着他，“让他们给我也办了吧，我都等了好几个小时，还得赶回去上课呢。”
这对宋子期来说是一件不费力的事，他笑笑，点头把她拉到工作人员面前，“麻烦了，我小侄女，给她办一下。”
工作人员动作之麻利令卓君苇有些眼花缭乱，不出五分钟，已经好了，说暂住证两个月后会通过信件发到她们学校。她道过谢，跟在宋子期后面出了事务所。
“大叔你好厉害啊。”她花痴地呵呵笑着说。
“跟我们公司合作过，所以认识，我送你回学校？”宋子期刚才就发现她眼睛红红的，似乎是哭过，那种心疼子女的爱心又泛滥。
“不啦，我自己能回去，谢谢你。”
宋子期把车开出车道一段路，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怎么是她，不是说回学校吗，怎么往相反的方向走？
正沉浸在失恋中的卓君苇有些心不在焉，不想回学校，又不知道该去哪里，只能在马路上瞎逛。中午的太阳热度还挺足的，没一会儿脑门儿上就溢出了细密的汗珠，浑身乏力。算了，还是回宿舍睡一觉吧……
很多个艰难的时刻，她都被自己突如其来的困意击败，悲伤难过的时候，睡眠总是来得很巧合。睡着就不会难过了啊，大脑休息把那些不好的事情暂时忘记，一觉醒来，痛苦就沉淀了许多。
宿舍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爬上床看了看，张幂和赵文洁在睡觉，而钱佳没回来。
只见新人笑，哪管旧人哭。
她也没哭，只是掉了几滴眼泪。
朦胧睡着听见钱佳回来了，在下面坐了一会儿，似乎是在发短信，一直有手机震动的声音。不过很快她也爬到床上睡觉了，宿舍里的气氛更加沉闷。
晚上九点多醒来，她很好奇自己的睡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好的，直接忽略了晚上的课。拉开帘子看到赵文洁在下面玩手机，卓君苇揉揉眼睛，“你没去上课吗？”
赵文洁用贱兮兮的声音说：“没呀，因为今晚是公共选修课。”
卓君苇“噗嗤”笑了起来，“你好好说话不成啊，你那腔调早晚得让你声带崩溃。”
“我觉得挺好的啊，不服来战！”赵文洁站起来，在穿衣镜前提了提裤子，理了理短发，挑衅地在镜子里向她挑眉。
这个时候是情侣约会腻歪的高峰时刻，张幂没在，钱佳也没在，就她们两个人，倒是没有什么压抑的气氛。
“文洁，你考驾照吗？”卓君苇扯出一个话题和赵文洁聊着。
她本就不是那种小女生的情怀，没有特别要好的朋友，也没和谁结下多大的仇，把自己的生活经营的波澜不惊。她没有心思去讨好别人以求得友谊，更没心思去聆听女生那些细腻的非要和人分享的小秘密。秘密就像一种负担，自己的生活已经够沉重了，何必再给别人添麻烦。
“唉，还没想好呢，我觉得这驾照考出来也没多大用处，以后不一定买得起车啊。”赵文洁说的倒是实话，她们都只是平凡的女生，将来能够买一套自己的住宅公寓就不错了，车那么奢侈的东西，的确无法确定。
“考驾照不一定要买车，以后抢了银行，和同伴意见不合时车自己开着走，所谓自力更生要在很多方面完善自己，不是仅仅养活自己就是独立了。”
卓君苇不是独立的人，至少很小的时候不是。她依赖性很强，很多事都依赖爸爸，觉得天塌下来还有爸爸顶着呢。因此爸爸去世后，她一度手足无措，做什么都伸展不开手脚，畏首畏尾。
“也对，那我也考吧，咱们正好一起。”赵文洁被她说服，一起的话音刚落，张幂回来了，垮着一张脸，好像谁欠她钱没还一样。
从床上下来，卓君苇去餐厅草草吃了饭，散了一会儿步，心情稍微舒展了一些。而这舒适的心情也就终结在她踏进宿舍门的前一秒，一进宿舍，就听到钱佳在说她和卫民的事情。
张幂很有兴趣地要求钱佳接着讲，接着讲，不要停，还特意瞥了卓君苇一眼。
“那个，卓君苇……”
“别说对不起。”卓君苇打断钱佳的话，“没必要，你不觉得吗，说多了还只会让我感到厌烦。”
钱佳沉默了，张幂反而强出头说：“本来就是钱佳和卫民更般配啊，两个人都是那么温和的性格。”
这话是冲着卓君苇的，她听出来了，于是轻笑了一声，“对啊，人家郎才女貌，总比有些歪瓜配歪枣看起来养眼，嗯，这我也承认。”
“你说谁是歪瓜裂枣？”张幂喊起来。
“谁是我就说谁。”卓君苇毫不避讳。
忍了那多天了，既然张幂要把战火烧的更旺，她卓君苇自然奉陪到底，之前的忍让只不过是怕她脆弱的心灵接受不了，万一闹出个什么自杀啊，她担不起，不过目前显然懒得在乎她了。
“你以为你是谁啊，整天不知道跩什么，从来不考虑别人的感受，以自己为中心，瞅瞅你自己是块什么料！”
“是块比你强的料怎么了，你别以为你在我背后搞那些事情我不知道，能不能别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屁大点事哭哭啼啼好像全世界都对不起你一样，你又以为你是谁？”卓君苇怒了，口不择言地和张幂吵起来。
说话细声细语的张幂自然不是她的对手，没吵几句，张幂就哭着说不出话来了，而卓君苇仍然面色不改，冷冷地扫视了一眼张幂和钱佳。
莫名其妙被学生会记了三次旷课，课本出现在垃圾桶里，餐厅消失的书本，床上意外的潮湿一片……
更多过分的捉弄她都忍下来了，没向任何人抱怨过，可是人的忍耐是有底线的。大学生不知道适可而止这个词吗？
战争消停没一会儿，张幂接到电话就哭诉开来，说着自己是怎么被卓君苇欺负的。王琦大概是承诺了她什么，她抽泣着说不要忘记了。
卓君苇说张幂和王琦是歪瓜裂枣，纯粹是为了气气她，人在气头上很容易失去理智，对方恶意的话会自然对号入座到自己身上。张幂长得是东方女子标准的规矩美，而王琦是一个一米八的东北男生，很壮实，两人在一起倒也般配。
“钱佳。”宿舍熄灯后，只有外面还在喧闹，卓君苇知道安静的宿舍没人睡着了，大家都醒着，想各自的心事。
她叫了钱佳一声，很久没有回应，当她以为钱佳睡着了，对面又传来一声单音节，“嗯。”
“我原谅你们了，不要觉得亏欠我。”卓君苇说完，翻身侧向墙壁，眼角的泪水浸入枕巾里，眼睛重新陷入干涩。
也许自己是带着悲伤入眠，可她不想别人因为她带着不安结束一天。原谅对自己来说只是一句话，对对方来说也许就是特赦令。
互相平安无事的过了几天，卓君苇终于不用再听到任何人跟她说对不起。对不起就意味着不好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完全没有挽回的余地，而她的没关系，压根就不是真的原谅，只是无可奈何罢了。
“卓君苇，我这里有爆米花KTV的优惠劵，好多，之前跟广播站的同学一起去玩儿时人家赠送的，给你几张吧，你可以去玩玩啊，不要总待在学校，多无聊。”钱佳好心的在她桌子上放了一沓自助烤肉店和KTV的折扣券，要她出去散心。
“不了，我跟大家也玩不起来，还是算了。”她把券拿起来要还给钱佳。
也许真的是一片好心，可是她不一定非得接受不是吗？
钱佳把她的手推回去，“不不不，宿管委这周末要去K歌，我特地交代了他们捎上你，我周末要上课去不了，你知道的……”
“我周末也要上课啊。”卓君苇皱起眉头。钱佳恍然大悟，面露尴尬地盯着卓君苇手里的券，讪笑着说对不起。
钱佳没有要故意伤害她，也没有故意要关心她，否则怎么会在一个宿舍，她们都有二学位，都要在周末上课，钱佳怎么会记不得？如果关心她，为什么不说周末我逃课陪你去逛逛吧。就算对方说了，她也未必愿意去。
她面热心冷很多年了，那颗藏在身体里的心，怎么也捂不热。
“算了，我去吧。”卓君苇收回优惠券，笑着说：“反正是晚上是吧，正好见见你们宿管委的那几个帅哥。”
她对自己于心不忍，也对别人于心不忍。
钱佳和卫民是很般配，自己再这样拒人千里，会被说是旧情不断的。
周六下午的语法课上得很沉闷，卓君苇拄着下巴思考晚上要如何自在的存在于一堆陌生人中，她是天生的不会自来熟，和熟人相处尚且能说是过得去，和陌生人在一起她真怕自己冷场气质会不经意释放。
“卓君苇！”老师扯着嗓子喊道。
又点名……
“到。”她举手答到，旁边的男生笑起来，眼睛却是看着桌子上的书本，可是英语书有什么好笑的？
“怎么了？”卓君苇疑惑地问，“你是在笑我吗？”
“卓君苇，站起来。”男生还没说话，老师就又开口了。原来老师不是点名，是提问……
“你说说复合句有哪几种？”语法老师就是跟她过不去，每次上课都要找她的麻烦，就像上周，问她语法和词法、句法有什么关系，她想都没想，说了句亲戚关系，众人哄堂大笑，老师气得脸色发青，叫她说说怎么个亲戚关系法，而她一解释，老师还是认可的点点头，大家没停住笑声却也对她的解释说明心服口服。
工科女生也那么伶牙俐齿？
“定语从句，状语从句，还有名词性从句。”她规矩的回答，没心思和老师逗乐，正烦着呢。
老师示意她认真听课，摆摆手让她坐下。
“我刚想告诉你老师提问，你就自己答了到。”旁边的男生在她坐下来后还掩不住脸上的笑意，转过头看着她不满的脸。
真是诸事不顺。
下了课，宿管委的几个大一小干事在楼下等她，一见她下来，迎上去学姐长学姐短的叫起来，拉着她上了车，书被人拿走，车里几双兴奋的眼睛盯着她，她是车里唯一一个大三的，其他大二大三的都在另外一张车里。
这要盯着她看出一朵花来？卓君苇僵硬着脸，怎么也笑不出来，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当初不该答应钱佳和宿管委的干事出来玩儿的，尴尬症都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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