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南征胆气豪，腰横秋水雁翎刀。
风吹鼍鼓山河动，电闪旌旗日月高。
天上麒麟原有种，穴中蝼蚁岂能逃。
太平待诏归来日，朕与先生解战袍。
《明史纪事本末》记载，明代之时，安南屡次反叛。嘉靖年间，安南私制《大诰》，摆明了又有不轨之心。世宗命名将毛伯温率军征讨，临行之前，即赠此诗。说起这毛伯温，江西吉水人，行军打仗，运筹帷幄，确实是一代名臣。《明史》赞他说“伯温气宇沉毅，饮啖兼十人。临事决机，不动声色。”为什么开头咱要说起这明代的一代名臣呢？先留个扣子，一会自有交代。
话说这王小可清晨出了混混儿家，想要去挂甲寺找行痴和尚寻个对付老鼠精的办法，谁知被人突然抓住了手臂，自然心中不悦。可待他转身一看，却是吓得心胆俱裂。却见身后抓住自己那人，身材矮小，略有驼背，脸上罩着一层黑气，两人近在咫尺，小可居然看不清他的面貌。王小可心中打鼓，暗道：“眼下虽是清晨，还有薄雾，也不至于这么近却看不清长相，这分明是个妖人。”心中害怕，嘴上却打着哈哈，说道：“穷苦人家，生活不易，这不是趁着早去捞两尾鱼，卖了好混口吃的。”说完就要挣脱，可是连续摆了两下，对方的手却丝毫未动。那人见他要走，桀桀笑道：“少年不急，有人托我跟你说个事，听完了再走不迟。”
小可四下观望，盼着找个熟人脱身。可谁知这一看，却发现了蹊跷，见这周遭的行人摊贩，竟都不是自己平时认识的众人，而且一个个脸上带着黑气，说不出的狰狞恐怖。再看这四周环境，熟悉的建筑都不见了，一座座高楼影影绰绰，在雾气中若隐若现，竟好似幽冥鬼域。小可登时心中一凉，想起了曾经听过说的阴城的故事。
这故事的起源，却和前文提到的毛伯温有莫大的关系。
说的是嘉靖年间，巴陵府有位老人活到了一百八十岁，乡人早已不知其名姓，皆以神仙相称。恰逢御史毛伯温巡视此地，听闻这事后半信半疑，决心上门拜访。到了老寿星门前，见有四位鹤发老人分列两旁，向他行礼。一问方知，这四人皆为百岁之人，都是这老寿星的儿子。昨日老人占卜一卦，说今天会有贵人来访，因此命他们门前等候。
毛伯温大奇，进得屋内，和老寿星饮茶寒暄。老人问道：“不知御史尊姓大名？”毛伯温据实相告，老人一听他的名姓，不由得面沉似水，半晌没有说话。毛伯温不明所以，出言询问。老人长叹一声，说道：“我幼年之时，曾见过诚意伯刘伯温，他与我相面后说‘汝当百八十岁，后有客与我同名者来，汝逝不远。’今御史与我同名，看来我大限已至。”毛伯温听闻此言，一时愣在当场。老人却摆手笑道：“古人说七十者稀，今我已经一百八十岁，还有什么不舍的，御史莫要不安。”毛伯温颇觉尴尬，命人取来自己的腰刀，说：“老人家，此刀名为雁翎刀，随我征战多年，您既然与我同名，今日便送于您。日后您家若有差遣，叫人持此刀到我府上，所求无有不应。”老人收下了刀，礼送毛伯温出了门。
五天之后，毛伯温派人前去打探，老寿星在自己拜访当夜果然无疾而终。毛伯温唏嘘不已，又差人送去白银百两。
三年之后，忽有一老者持此刀拜访毛伯温。毛伯温出府迎接，见门外之人赫然是当年老寿星的四个儿子之一。进府细谈，老人拜谢不止，称毛伯温是自家的大恩人。毛伯温大奇，忙问缘由，这老人缓了缓气，说出了一番遭遇。
原来寿星当年见过毛伯温，当天夜里即无疾而逝，临终前留下遗言，说御史留下的宝刀久经战阵，杀气凝结，子孙务必珍藏，日后可保家族平安。果然三年之后，这家人在院后挖井，挖出一个蛇窝，约有十三四条盘踞其中，大小不一。这蛇生得奇怪，通体血红，惟有两眼间有一条金线，仆人们无知，使刀棒都给杀了。自此之后，家中便出了一件怪事，家中人接连几天出去买菜，偌大个菜场，竟然没有一家愿意卖菜给他。街坊邻居也不似平常，见面虽然客气，可一个个皮笑肉不笑，说话也是不着边际。更为诡异的是，家里有人想出城，左转右转就是找不到城门。眼看家中余粮将尽，家中人心惶惶，不知所以。
到了第十天头上，有人在外叩打门环。开门一看，是个游方的道士，打个稽首，就要见家中主人。仆人带他进门，老寿星的大儿子迎了出来，问道士何事登门。道士上下打量他一番，道：“我见此宅外黑气缭绕，必然是有妖魔作祟。家中近日可有什么怪事发生？”大儿子唉声连连，说了近些天的遭遇。道士面容凝重，掐指算了半天，惊道：“你家挖出来的可不是寻常的蛇类，这乃是传说中的煞蛇。”
一家人慌忙问这煞蛇是何来历。道人叹了口气，说道：“《五行大义》中云，天皇太帝曜魄宝，地皇为天一，人皇为太一。这东皇太一乃是上古大神，传说他座下有十六龙使，主风雨、水旱、兵革、瘟疫等。这煞蛇据传即为十六龙使之一，两眼之间的金线可指引流落人间的孤魂前往地府，再入轮回。你家人害了他们性命，如今一口怨气不散，在你家四周凝为阴城。你家人出门看到的行人集市，其实都是幻象，这煞蛇以阴城召聚游魂，一旦游魂聚齐，你一家老小只怕都难以逃出生天。”
家里人皆吓得面无人色，体似筛糠，哭啼着求道人救命。这道人说：“也是奇怪，这几天煞蛇聚集的游魂已然不少，却迟迟没有冲进你家宅院，只是在外面游荡，可见你家里是有镇邪的宝物，让他们一时还不敢造次。”
众人面面相觑，老寿星的长子道：“不敢欺道长，我府中上下，还真不知哪个是驱邪避凶的宝物，望道长明示。”
道人微眯双眼，掐着指头，突然说道：“你府中杀气冲天，似乎是有久经沙场的大将坐镇其中，府中可有打过仗的军爷？还是祖上有哪位将军的武器流传至今？”
长子立刻明白过来，派人去把当年毛伯温的雁翎刀取来，并说明了由来。道人见了点头说：“正是此物，可见是老天不让你家遭难。你只需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就可化解此劫。不过此劫一过，这刀的杀气也就去了，而后便无镇邪之能。”
长子便安排家里年轻的子侄去行事。这孩子年方十八，练过几年功夫，胆量也很大，四里八乡有个诨号叫做“开山熊”。转天日上三竿，开山熊背了宝刀，出门拿着道人给的罗盘一直向南走，一路上不断有人和他打着招呼他也不理。有人恼了，伸手来抓他的臂膀，但这孩子力大无穷，随手一甩便将对方推了开去。一直走到一座小庙之前，这庙里也是怪异，竟然供奉着一条红色大蛇。开山熊知道这是煞蛇精魂所化，当下抽出了雁翎刀。忽听得耳后狂风大作，寒意透骨，他记得道人嘱托这乃是蛇魂前来阻止，立时不再犹豫，大喝一声一刀劈了过去，但见眼前红光一闪，神像当即成了碎片。背后有人惨呼一声，寒风立刻消退，这四周黑气缭绕，半空之中尖啸不断。开山熊也有些怕了，藏在供桌之下，宝刀挡在身前。过了约有半个时辰，庙外恢复了平静，开山熊出了小庙，见阳关刺眼，周围人嬉笑如常，知道是破了法门，一路小跑回了家。
毛伯温听得此事，连连称奇。设宴款待了长子。第二天，老人说家中有事，执意告辞。后来毛伯温又派人去探访过老人家，不过下人回报说这家人早已搬走，不知所踪。
王小可曾听说书人讲过这个故事，越想越觉得自己是被妖物陷在了阴城中，心中大急，眼见四周还有不少黑气罩面之人不断围拢上来，当下突然大声喊道：“我的天呀，有人要拐卖小孩了，那位侠士高人前来相救呀。”这一喊，倒把抓他臂膀的人吓了一跳，随即阴恻恻地说：“你叫也没用，哪里有人能来救你。”
正在这时，一声炸雷般的声音突然响起：“小可莫慌，某家来也。”
要问这来者是谁，且听下回分解。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