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凌云端
据说，每一个人身边都有一个胖子朋友。
即使没有一个特别胖的朋友，也会有一个相对胖一点的朋友，而你会喊他“胖子”。
可是很少有人知道，大多数胖子曾经也瘦过。
今天，我要讲3个“胖子”的故事。
（一）
有时候朋友会叫她“团团”，也有朋友曾经叫她“丸子”，更有直白点的偶尔唤她“小胖”。
她实际没有那么胖，用她自己的话来说，最多算是微胖。
可她特别能吃，随时随地胃口都很好。
比如不在吃饭的时间段，只是有点小饿，却吃掉了一个肉松面包，一个鸡翅包饭，一碗酸辣粉，一大杯奶茶。
然后在两个小时以后的饭点，继续吃完了一份盖浇饭，一盘煎饺，一份冒菜。
我们无法猜测她的胃能容下多少食物。
但是外出聚餐时，我们会常和她说，这么多吃不完，分你点吧。她永远都是一幅欣喜的表情。
她常骄傲的说，被火锅、麻辣粉、小面、鸭翅包围的吃货的世界，你们不会懂。
而最让我们羡慕的是，刚刚吃完超正宗的麻辣火锅，又消灭一杯冰激凌，再吃下两个甜甜圈的她，永远不会出现肠胃不适、拉肚子这样的问题。
直到前两天，她给我们讲了这样一个故事。
小的时候，她属于那种在吃饭这件事情上让大人非常头痛的小朋友。追在屁股后面，哄着骂着，一碗饭吃一两个小时都是常有的事。
胃口不好，自然体弱多病，身高也永远比同龄的小朋友矮半个脑袋。
有段时间爸妈上班忙，就把自己送到奶奶家。
为了给自己调理肠胃，奶奶买回了好多菜谱，变着花样的研究一日三餐，每天摸索，最后真的发现了有一样食物，她特别爱吃，脾胃渐渐好起来。
小胖是这样描述这种食物的。
是用羊尾巴化成的油，再和面发在一起，用水烧开了洒上葱花。
奶奶每天一勺一勺的喂给她，边喂边哼唱着“宝宝吃了油炒面，肚肚变得乖又乖”。
香浓的汤里有碎碎的颗粒状面粒，夹着小葱花，口齿留香。
我们无法体会小胖口中食物的美妙，因为那份美味是独属于她的。
小胖说，奶奶为她订制了18年的早餐，从她记事起的五六岁一直到成为一名高中生，从奶奶每天给她唱歌谣的童年一直到一年只回去看她一次的学生时代。
她为她做好的早餐每一次被带回来放在冰箱里，一直到她18岁。她从一个瘦弱的肠胃不好的小女孩变成了一个肉肉的吃什么都很香的大姑娘。
奶奶去世的消息她是在高考以后才知道的，为了不让她分神，父母向她隐瞒了半年。而她从来没有怀疑过是因为奶奶给她准备的装满了一整个冰箱的早餐的量一直吃到了高考结束。
小胖说，也许是因为曾经太年少，渐渐开始想不起奶奶的容颜。她的笑容，她的手掌，她的白发，还有她唱得那首歌谣“宝宝吃了油炒面，肚肚变得乖又乖”。
她与奶奶唯一的联系，只剩下一碗油炒面的味道。
这种味道，常让她内心酸涩。
说到这，她抬起头，泪光闪闪。
她说那种味道，胜过所有的饕餮大餐。但是那种味道，永远只会出现在梦中了。
（二）
大学毕业的那天晚上，一大群伙伴坐在学校夏夜的草坪上，欢歌笑语后，决定聊一聊初恋的故事。
其中有位同学的故事让我记忆犹新。
那是一位来自南方的男同学，平日里很腼腆的样子，和班里的大部分同学都少有往来。
我们知道他的女朋友，是外语系的一个姑娘，一副古灵精怪的模样，和他大相径庭。
从大一起就常见他们一起吃饭，一起上选修课，一起在图书馆温习功课。
腼腆的少年冲着我们指了指他的肚子，笑着说，我的初恋大家都知道的，她和我的肚子有关。
他慢慢讲，我上大学之前是个瘦瘦的少年，没有这么大的肚子。
他说，她很爱吃，也很挑剔。
他每次都让她先吃，他吃她不爱吃的，他吃她剩下的。
有时候他知道，她会假装不爱吃，假装吃不下。如果他拒绝吃，她会很生气。
她吃不完的面条他会吃掉，她夹在他碗里的每块肉他都会吃掉，所有她喜欢的食物慢慢都变成了他喜欢的，甚至连饮食的口味都和她越来越像。
他说，她最大的心愿就是吃遍天下美食。而他最大的心愿就是，能让她吃遍天下美食。
在懵懂的初恋里，在美好的校园时光里，在清澈纯粹的青春里，在被食物包裹的四年时光里，他成为了一个胖子。
在一无所有的曾经里，他们用一碗面条，一份水煮肉片，一个肉夹馍向对方表达着深深的爱。
我们被他的故事打动，在夏夜的清风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上的星星太动人，我们看到他眼角闪亮的泪珠，好像不肯熄灭的青春。
我很希望故事到此结束。
但是我依然清晰记得，他轻轻说了句，她已经走了，去了很遥远的城市，也许我们再难相见，我没有机会再做她的胖子了。
很多年后，还是同样的味道，我们却再也没有机会分吃一碗面。
孤零零的面摆在桌上，明明汤香肉多，却觉得寡然无味。
多想回到心甘情愿做你的胖子的那些年。
（三）
我有个朋友，没有牛肉面就没有办法正常开始一天的生活。
没错，他是个地道的兰州人，出生在80年代初期。
从我们认识他开始，他就是一个胖子，名副其实。
但据说，他曾经没有那么爱吃牛肉面，也没有现在这么胖。
他的故事要从他青梅竹马的小伙伴说起。
胖子青梅竹马的小伙伴不是长相甜美的小姑娘，而是一个和他一样，喜欢上房揭瓦的捣蛋鬼。
两个人一起捉蚂蚱吓唬女同学，一起偷隔壁大爷家的向日葵，一起用尿和泥巴，一起翻墙逃学，一起气老师，一起骗家长。
总之，在虎头虎脑的童年里，他们形影不离，建立了深厚的革命情谊。
胖子的这位好伙伴，每天早上都要吃一碗牛肉面，小小的身板，连面带汤吃得干干净净。
胖子就不行了，大早上的吃不下一整碗面，但看着伙伴狼吞虎咽又觉得很馋，于是后来变成了他分一小碗给胖子。
每天一碗面，分成一大一小两碗，两个少年都吃得干干净净。
他们欢呼着奔向学校，奔向明亮的未来。
胖子说，这哥们后来成为了优等生，学习成绩超级棒，篮球足球样样通，鼓号，奥数，跑步，唱歌。凡是能想到的，他都能做到最好。
而胖子却永远都是班级里最平凡最普通的中等生，不至于太差，但也永远做不到最好。
尽管这样，并不影响少年之间的友谊。他们仍然分吃一碗面，他们仍然一起上学放学，他们仍然一起憧憬着未来。
可是15岁的时候，这位少年因为一种无法治疗的病，弃胖子而去了。
胖子突然觉得生活怎么会落入像故事一样的俗套，天妒英才不应该是小说里才有的情节吗。
于是上学放学的路上只剩下形单影只的胖子。
他无法相信年少的伙伴会突然消失不见。
眼泪落进牛肉面的油汤里，剩余的全都是变得艰难的青春。
从15岁开始，胖子雷打不动的每天早上一碗牛肉面，今年他37岁了，他吃了22年的牛肉面。
他用牛肉面把自己从一个瘦瘦的少年吃成了一个妥妥的胖子。每年里有那么一天，他会要两碗面，对着空着的位置发呆。
我们常猜测，胖子是否早已释怀。
可是有的事，有的人藏在青春的疙瘩里，藏在岁月的风雨里，历经沧桑，却不肯烟消云散。
我们曾听到酒醉的胖子说，哥们，真好，你还是曾经年少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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