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对标题这句话的最简单解答,首先是“已经失去的东西看起来更美”。但不完全是这样。
有时,我们带着遗憾想起一些过去的事,会觉得哪怕是很小的事,比如一个天气很好、无所事事的下午,也是很好的时光。甚至会想:假如那段时间重来该多好。
并且感叹:那时候还太年轻,不知道命运其实已经赠送了礼物给自己。
我们难免产生很多困惑:为什么在现实中很少感受到美好,但等到它过去以后才发现美好的时刻却有很多?我们到底为什么反复错过了它们?假如我们当时就意识到这一点,我们整体上是不是会过得更开心?
即使被“过去错过的美好”反复提醒,当我们认真观察正在进行的生活,又会发现没有什么值得过分珍惜的。充满现在生活的是一些琐碎的细节、无聊的事件,忧虑和烦恼,却没有振奋人心、值得铭记的幸福大事。看上去可能是个好天气,或者,确实有一个下午可以什么都不做虚度过去。这些看起来实在没什么了不起,但经验告诉我们,将来有一天回头看,我们也可能会珍惜这个被自己认为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今天”。
我们好像陷入了一个怪圈,“好时光”永远无法抓住,只能带着遗憾去回忆。
二
看起来是我们评判好时光的标准出了问题。
成年之后,人们常陷入浑浑噩噩的生活无法脱身,只能在其中等待一些巨大的幸福。期待着晋升、婚礼这样大日子的到来。
焦灼的等待让不尽如人意的日子更能被接受,我们的时间,有一半用于期待“迟迟不来的巨大快乐”。
后来被证明是好时光的那些时刻,就在这种急切地等待中,被我们忽视了。
我们对一些特别美好的时刻浑然不觉,等到记忆都模糊了才惋惜自己没有用力记住它,只能凭借一些线索努力回忆起当时的气氛和场景。
面对它们,人们总以成年人的身份作为安慰自己的理由:日子过得太忙太累,没来得及感受这些美好。但缺失的好时光确实没办法再追回来了,这让人感觉只能以煎熬和期盼的态度对待当前的生活。
三
我们总以为,那些美好时光会自然地在我们脑海中留下深刻印象,于是我们一边等待着它们,一边埋头在不得不做的事情里。
这是一种错误判断。现实是:“抓住正在发生的快乐”并不是本能,而是一项本事,一种技能。
如果不强加训练,美好珍贵的日子本身难以察觉。
用心体验某些事的好处不在于你可以获得更多回报,而在于你可以获得更好的回忆。试着多去关注正在发生的事:饭菜的香味,一通久等的电话,舒服的床。有篇法国小说写道:“我在唱机盒里投下 20 法郎,点那支在戛纳听过的乐曲,平添 5 分钟的忧郁。”这 5 分钟舒服的忧愁能让人记住很久。或者像普鲁斯特那样,“如果有必要,就花上三十页去写朦胧的睡意。”
不像大的快乐那么让人激动,但因为小,人们在用力感受时能格外体验到真实。它们是生活的原貌,你会发现你曾经浑浑噩噩陷在里面的生活不像你想得那么糟,它们甚至会在特别令人沮丧的大事发生时成为你坚强一点的理由,比如那个故事:自杀的路上吃到了特别好吃的秋刀鱼,于是不想自杀了。
四
认识到美好时光残酷的时效性,可以帮助你重新看待正在进行的生活。在“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的状态里发生的那些事情,日常,琐碎,但最终会成为让人心生平静的深刻记忆。
2000 年时,徐峥与陶虹主演的《春光灿烂猪八戒》成了一部热播电视剧,它的片尾曲是由吴彤与陈琳演唱的《卷睫盼》,因为工作人员的误删只保留了一分半的剪辑版。虽然二人一直想要补录,却迟迟未能如愿。2009 年,陈琳因自杀去世,这首歌也成为了遗憾。庆贺和珍惜有它的时效性,时刻一过,一些好事就再也不能发生,这是人生不可逆的残酷。
像《百年孤独》的开头:许多年之后,面对行刑队,奥雷良诺·布恩地亚上校回想起,他父亲带他去见识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在巨大的变动面前,人们记住的总是那些特别踏实的小事。
趁它们还在手边的时候抓住它们。你永远不知道接下来会遭遇什么事,也不知道哪些事会在你回望人生时仍然使你感到平静。
即使你正在过平淡甚至有点扫兴的一天,你应该明确地知道,以后你可能因为没有好好享受这一天而后悔。
这样,你会花更多力气,给更多耐心,让这一天在以后看来不会太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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