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病房,邻床已换了人。她头朝床尾和衣躺着,见了我,略带疲倦地一笑。我和她打了个招呼,便也躺下。
前两天,邻床的那个大姐出院了,那么新的邻床会是谁呢?我再来时,病房没有人,于是我怀揣这份好奇看了一下邻床电子屏上的名字,是一个女人,和我年龄相仿。
见了她,再联想她的名字里那个“芝”,倒是人和名都有些土气的感觉。
过了一会儿,她下了床,又朝床头躺下。“床头是不是可以摇下来?”她问。
我有些惊讶她这个问题,又一转念,这岂不是说明人家来医院少吗?这方面的经验可不是值得骄傲的。于是我点头,又告诉她床尾外侧有个把手,摇摇就行。
她接着下了床,却朝门口走去,向走廊喊道:“你快来给我把床摇下来嘛!”
我在心里笑,看来这个姐妹比我还不行。我在生活上就挺依赖我家那位的,今天总算见到了一位同类项,且还不如我呢。
她的话音一落,就有一个声音传来:来了,来了。接着一个男人走进病房。男人中等个子,似乎比他妻子略白一点,这样就显得气质也好一些。
他摇下床头,接着护士进来了,分别给我和邻床挂上吊瓶。“这么一袋得打多长时间?”男人问。“大约半个小时吧。”护士说。
这是个好主意,知道大概的时间,不至于打过头。
病房里刚静下来,就听那个男人跟妻子开始了叨叨:“这个医院就是不行,这都半天了,医生也不来巡诊。要说巡诊,做得好还是某医院的某医生,他老婆也是那个医院的,俩人离了婚。他巡诊时问得那个细呀,英文说得透溜。他们医院和某乡镇医院联合就诊,他和那个医院的一个小医生好上了……”
他妻子只是听着,并不多话,整个病房里只听见那个男人在叨叨。护士过来时,他问为什么医生不来巡诊,对方告诉他“一会儿就过来了,他们从那一头挨着病房巡诊。”
一会儿后又一个护士进来,对邻床说:“麻烦做一个满意度调查。”
我那天已经做了,看来每个住院的病人都要经过这个环节。
“什么,还要做什么调查?”与我那天所表现的服从不同,邻床的男人一听就把声音提高了几度。
“是满意度调查。我可以帮您答一下。”护士连忙说。
“行,你帮我答吧。哎,我看一下都是什么项目。对了,你们医生怎么不巡诊?某医院都巡诊的……”
就在我心里感叹这个男人如此唠叨的时候,又一个护士进来,拿着一大包中药走向邻床。这个我熟悉,前两次住院,护士给的两大包泡脚的中药,至今还没用完呢!就听护士告诉邻床:这药包每天晚上用开水泡上,袋子不用打开。开水以没过脚踝为准。等水不烫了再泡脚,不要加凉水。
我在旁边听着,心里称赞这个护士的耐心说明。我那两次护士都只是把药包拿过来,简单说一下就走人。
却听那个男人又叨叨起来了:“要这个干嘛!按理说你们要征求一下我们的意见才行。这个我们可以在某宝上买。”小护士听了,好脾气地打着哈哈,说这儿的更好。
唉,一会儿埋怨医生不来巡诊,一会儿要查看满意度调查的项目,这会儿又嫌弃护士拿来泡脚的中药。这个男人怎么这么琐碎呀!
第二天,我到病房时,邻床女人已经在那儿了。我因为这天可以出院了,心里爽,话就多,主动和她聊了一会儿。
我问她是否也是肺炎,她说不是,只是感冒了。我说自己还有肺结节,她说她也有。“你的多大?”我问,又加上一句,“五毫米以下的不要紧,超过五毫米要密切观察。”“我也不知道多大。好多年了,好像是五毫米左右。”
这时,她丈夫走了进来,嘴里说着刚才看见一个熟人,就到他病房里聊了一会儿。
“哎,我的肺结节多大啦?”女人问。
“你哪有肺结节!”男人肯定地说。
“我不是有吗?好多年了。”
“你哪有!”
我忍住笑,提醒他们看一下CT结果。男人打开手机给女人看:“你看,哪里有?”
……
在男人的叨叨里,我想起昨天他出了病房一趟,回来后望着他妻子的吊瓶,又看看我的,说:“你们俩差不多的进度。”
他妻子惊叫一声:“打完了。”看着那管子里快到底的注射液,男人一个健步上前关上“阀门”,接着又按呼叫铃,大概是慌忙间按错了,铃声没响,男人又冲出了病房……
回头妻子轻声埋怨了他一句“怎么看的”。而男人只是说从他那个角度注射袋有些反光没有看清楚,对妻子并没有反问:“你是怎么看的?”
想起这两天,邻床这位作妻子的事事依赖,而她男人从来没有表现出一丁点的不耐烦。男人的琐碎,也有可敬的一面了。
我准备去办出院手续了,这时护士正在给邻床拔针,男人伸了头盯着。
我没有打扰他们,就离开了病房和这可爱的俩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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