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晨光熹微,匆匆赶至体育馆,跑到田径场入口,伸着脖子,四处张望,搜寻。
终于,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了眼帘,挺拔的身姿,匀速的步伐。
他在向我跑来,越来越近……
自觉地收起放肆的目光,撇过头,拉拉胳膊,甩甩腿,状似很随意地跟他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跑了起来。
望着瘦削的背影,紧实的腰身,空落不安的心瞬间踏实了下来。
可是,心里还是会忍不住地想:昨天他为什么没有来?
盯着前面的后脑勺,想找出答案。
可是,气喘吁吁的呼哧声扰得我快没法神游了,调整呼吸,撒腿补上被落下的距离。
他今天跑得比平时快很多,我的这把老骨头,这双小短腿,尾随的很是艰辛。
心情不好吗?刚刚偷瞥他脸的时候,似乎看到绷得很紧。
发生什么事情了?昨天没来也是因为……
睁大眼睛舒展着想皱了的眉头,脑子又开始打结了。
一个月前,心血来潮地顶着熹光,蹭蹭蹭地跑到体育馆来体验晨跑。
眼珠子不停地转溜着,四处打量,像乡下妞进城一样,一切都新鲜着呢。
对日上三竿都不愿起床的困难户(我)来说,这些“闻鸡起跑”的反人类可不新鲜?
我亢奋地逡巡着,突然,一道年轻的身影闯入了我的视线,在一群大叔大婶中脱颖而出。
他不急不缓地迈着长腿跑着,暗淡的天色,可恨的近视,无奈看不清他的脸。
我悄悄地跟在他后面慢慢地跑了起来。
第二天,挣扎着睁开了眼,懵呆地浮到卫生间,手捧着冷水扑到脸上,冻死了瞌睡虫。然后抖擞精神奔到体育馆,跃到了跑道上。
我又看到了那个年轻的身影,不带耳机,没有同伴,就那样一个人不急不缓,沉默地跑着。
第三天,被闹钟吵了起来,再一次残忍地手刃了瞌睡虫,跑到体育馆。跑道上,我又看见了那个身影。
第四天……
第五天……
第六天……
……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隐隐地盼望可以见到那个身影,哪怕只能望着他的背影,陌不相识。
为了满足这个愿望,我流泪挣脱了被窝,狠心杀死了襁褓里的瞌睡虫,努力变成熹微晨跑的“反人类”一员。
天知道,我心里的苦水是怎么泛滥成灾的。
就像现在,喘息如牛,大腿酸痛得不行,小腿也快抽筋了。
提着千斤重的腿,摇晃地死赖在跑道上,看着越来越远的身影,心力交瘁。
直到消失在视线里,我才放弃地停了下来,漂浮地走着,期待着即将来临的擦身而过。
扭头看看朝霞,又低下视线瞟瞟大叔大妈,余光贼溜溜地往后瞄着。
来了来了!我连忙压住漂浮的步子,正常地踩着小碎步。
近了近了!调整步伐,两条尚存余颤的小短腿被我苛刻地前后压在了一条线上,痴心地指望它们能扭出点风韵来。
擦身而过地那一刻,我目不斜视,眺望我的远方,矜持地踩着莲花步。
待他跑到我的前面,绷紧的神经才瞬间松了下来,拖沓着步子,放肆地盯着他的背影。
一会会儿的功夫又不见了。
好累呀!用手挡着张大的嘴巴,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泪花随即模糊了视线,眨巴两下,泪淌了下来。
我走到跑道旁的观众台上,爬上了中间的一排,瘫倒在冰凉的座椅上,无所顾忌地追逐起了那道身影。
他丝毫没有松懈地继续跑着,眼睛直直地看着前面,也许什么都没看,一圈又一圈,不停歇地往前跑。
他要一直这样跑下去吗?他是在发泄吗?
你到底遇到什么事情了?
我歪着头靠在椅背上,冰凉的椅子慢慢地被我捂热,可是冷飕飕的空气却在凉化我,蜷缩着湿冷的身体,秋风还不依不饶地吹扫着,更加瑟缩地卷紧了身躯。
眼皮越来越重,瞌睡虫又活泼乱跳地跑过来撩拨我,嘴巴忙碌地应付着一个又一个哈欠,泪花凝结成珠,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不行了,好困哪!
昨天熬到两点多才睡,早上五点钟就弹了起来,现在是困的不行不行了。
本来今天是打算睡它个日出日落,破釜沉舟的,无奈抵不过内心想见到某个身影的殷切,还是巴巴地奔了过来。
不过总算见到了,值了!
我歪在椅子上胡思乱想着,慢慢地,意识越来越弱,脑袋陷入了混沌。
他仍在跑道上挥洒着汗水。
他跑的不知疲倦,我目光追逐地不亦乐乎。
十几圈之后,他终于停了下来,目不斜视,旁若无人般地漫着步子。
眼看着他往出口走去,我的心猛烈地挣扎了起来。
快走出去了,心紧张激烈地仿佛要跳出嗓子眼。
豁出去了,“嚯”地站起身,身后的凳子翻起来“啪”地巨响。我快速绕过坐椅,从观众台的阶梯上跳下来,顾不上趔趄的身形,奋力追了上去。
“喂!”我惴惴不安地喊住他。
他转身,回过头,眼睛里无一丝波澜地看着我。
“那个……”我用力地绞着手指头。
“那个……我已经跟在你……”喉咙不知道被什么堵住了,艰涩地难以发声。
“那个……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我视死如归地望着他的眼睛说。
他站在那里,静静地,很耐心地听完了我的结结巴巴,表情从始至终都是淡淡的,水波无痕,我这个巨石砸进去硬是没有溅起一点水花。
我紧张又尴尬地盯着他,试图找出一丝不同寻常的蛛丝马迹来。
他无甚表情地看了我一会儿,忽然嘴角扬起一个细小的弧度,又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转身走了。
他笑了?
他走了?
我征征地愣在原地,待回过神来,他已经走远了。
“喂!喂……”我不甘心地冲着背影喊。
身体一震,猛然睁开了眼。
我居然睡着了。
“嗯?”低头看着身上多出的外套,拿起来,抬头急切地搜寻着。田径场上人群稀落,我要找的身影也已消失不见。
愣神地捧着陌生的外套,回想起刚才的梦,不禁奢望:会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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