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气愤愤的道:“此事由孩儿身上而起,孩儿明天再出去叫阵,和他决一死战。倘若不敌,给他杀死,也就是了。”
老头摇头道:“此人一掌便将人心震成八九块,死者身体之外却不留半点伤痕,此人武功之高,就在青城派中,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他要杀你,早就杀了。我瞧敌人用心阴狠,决不肯爽爽快快将咱一家三口杀了。”
我道:“他要怎样?”(其实我知道是在灭门)
老头道:“这狗贼是猫捉老鼠,要玩弄个够,将老鼠吓得心胆俱裂,自行吓死,他方快心意。”
我怒道:“哼,这狗贼竟将咱们福威镖局视若无物。”
老头道:“他确是将福威镖局视若无物。”
“说不定他是怕了爹爹的七十二路辟邪剑法,否则为甚么始终不敢明剑明枪的交手,只是趁人不备,暗中害人?”
老头摇头道:“平儿,爹爹的辟邪剑法用以对付黑道中的盗贼,那是绰绰有余,但此人的摧心掌功夫,实是远远胜过了你爹爹。我……我向不服人,可是见了霍镖头的那颗心,却是……却是……唉!”
娘接口道:“既然对头厉害,大丈夫能屈能伸,咱们便暂且避他一避。”
他点头道:“我也这么想。”
娘道:“咱们连夜动身去洛阳,好在已知道敌人来历,君子报仇,十年未晚。”
老头道:“不错!岳父交友遍天下,定能给咱们拿个主意。收拾些细软,这便动身。”
我道:“咱们一走,丢下镖局中这许多人没人理会,那可如何是好?或许咱们可以带一些忠心好手,有个照应。”
老头道:“敌人跟他们无冤无仇,咱们一走,镖局中的众人反而太平无事了。”
我心道:“爹爹这话有理,敌人害死镖局中这许多人,其实只是为了我一人。我脱身一走,敌人决不会再和这些镖师、趟子手为难。”当下回到自己房中收拾。心想说不定敌人一把火便将镖局烧个精光,看着一件件衣饰玩物,只觉这样舍不得,那件丢不下,竟打了老大两个包裹,兀自觉得留下东西太多,左手又取过案上一只玉马,右手卷了张豹皮,那是从他亲手打死的花豹身上剥下来的,背负包裹,来到父母房中。
娘瞧见了我大包小包,不禁好笑,说道:“咱们是逃难,可不是搬家,带这许多劳甚子干么?”老头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说道:“你外公家里甚么东西都有,不必携带太多物件。咱们只须多带些黄金银两,值钱的珠宝也带一些。此去到江西、湖南、湖北都有分局,还怕路上讨饭么?包裹越轻越好,身上轻一两,动手时便灵便一分。”
我无奈,只得将包裹放下。其实我已有了安排。
娘道:“咱们骑马从大门光明正大的冲出去,还是从后门悄悄溜出去?”
老头坐在太师椅上,闭起双目,将旱烟管抽得呼呼直响,过了半天,才睁开眼来,说道:“平儿,你去通知局中上下人等,大家收拾收拾,天明时一齐离去。叫帐房给大家分发银两。待瘟疫过后,大家再回来。”我应道:“是!”心下好生奇怪,怎地父亲忽然又改变了主意。娘道:“你说要大家一哄而散?这镖局子谁来照看?”老头道:“不用看了,这座闹鬼的凶宅,谁敢进来送死?再说,咱三人一走,余下各人难道不走?”当下我出房传讯,局中登时四下里都乱了起来。
尔后老头和我换上趟子手的衣服,娘换了套青布衣裳,头上包了块蓝花布帕,除了肤色太过白皙,宛然便是个粗作仆妇。我只觉身上的衣衫臭不可当,心中老大不愿意,却也无可奈何。
做戏就做全套嘛。
黎明时分,老头吩咐打开大门,向众人说道:“今年我时运不利,局中疫鬼为患,大伙儿只好避一避。众位兄弟倘若仍愿干保镖这一行的,请到杭州府、南昌府去投咱们的浙江分局、江西分局,那边刘镖头、易镖头自不会怠慢了各位。咱们走罢!”当下一百余人在院子中纷纷上马,涌出大门。
老头将大门上了锁,一声呼叱,十余骑马冲过血线,人多胆壮,大家已不如何害怕,都觉早一刻离开镖局,便多一分安全。蹄声杂沓,齐向北门奔去,众人大都无甚打算,见旁人向北,便也纵马跟去。
老头在街角边打个手势,叫夫人和儿子留了下来,低声道:“让他们向北,咱们却向南行。”娘道:“去洛阳啊,怎地往南?”老头道:“敌人料想咱们必去洛阳,定在北门外拦截,咱们却偏偏向南,兜个大圈子再转而向北,叫狗贼拦一个空。”
我本想把自己的安排说出来,但喊了一声“爹!”后,发现要把川西人引出来,就换了句话:“孩儿还是想出北门,这狗贼害死了咱们这许多人,不跟他拼个你死我活,这口恶气如何咽得下去?”娘安慰道:“这番大仇,自然是要报的,但凭你这点儿本领,抵挡得了人家的摧心掌么?”我气忿忿的道:“最多也不过像霍镖头那样,给他一掌碎了心脏,也就是啦。”
老头脸色铁青,道:“我林家三代,倘若都似你这般逞那匹夫之勇,福威镖局不用等人来挑,早就自己垮啦。”
我假装不敢再说,随着父母径向南行,出城后折向西南,过闽江后,到了南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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