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甲花

二哥的老宅子是村里规划的第一批楼房。那时三个哥哥相继成家，家里住房明显紧张。新房盖成后，我便随父母一起搬过去和二哥嫂同住。

二哥的房子东侧有一条水渠，那是60年代修的灌溉渠。水渠边上有一块较大的空地，二嫂便在空地上种了一些梅豆、指甲花。盛夏时节，梅豆叶碧绿青翠，藤蔓顺着墙壁攀爬至房顶。指甲花争相斗艳，开得五颜六色。到了傍晚，刮起小风，梅豆叶在风中“沙沙”作响；指甲花在风中簇拥绽放。

母亲搬把椅子，坐到水渠边，摇着蒲扇，喊我去采指甲花，特地嘱咐我一定要采那种颜色鲜红的。我便按她的嘱咐采了一捧指甲花过来。母亲就和我把指甲花尾部的花柄一一摘去，然后把择好的指甲花放在碗里，再让我去捏一小撮盐过来，用筷子的尾端把指甲花捣成花泥。她边捣花泥边说：“加盐的指甲花包出来的颜色正，还不褪色。”她喊在屋里看电视的父亲送来剪刀和线团，自己则去梅豆前挑选一些又大又圆的叶子过来，然后用剪刀把我的每一个指甲轻轻地刮一遍：“把指甲刮一下，更容易上色。这还是我小时候娘家二嫂教的‘秘方’呢！”母亲的神情颇为得意，就把加过盐的花泥裹在我的指甲上，用梅叶包好，再用线一圈圈地缠好系牢。接着她不用我帮忙，把自己的每个指甲按上指甲花泥，用梅豆叶包好，熟练有序。母亲其实是个很爱美的人。

夜风习习，蛙声阵阵，依偎着母亲，听她讲村里的各种趣闻秩事 ，静静地等着指甲慢慢着色——那种“颜色正，不褪色”的红……

结婚后，我们住在奶奶老房子的对面。指甲花开的时候，奶奶的无名指和小指上经常按着指甲花泥。不包不扎，就那样轻轻地按在上面。奶奶吃饭时两根手指轻轻地翘着，细心地保护着指甲上的花泥。去掉花泥后，奶奶伸着手指细细打量，布满皱纹的脸，笑成一朵美丽的花：“我都按了五次花泥了，这样的颜色才最好看。”那张灿烂的笑脸让我有一种面对豆蔻少女的恍惚。想不到奶奶更是个爱美的人

许多年过去了，爱包指甲花的人，已从我的生活中淡去，可那音容笑貌已深深地嵌入了我的生命里。每当指甲花盛开时，我总会想起那老宅、那梅叶、那夏夜、那蛙声，那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