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年味｜家

今天在商场里逛着逛着，逛到了卖家电的区域，一排排的液晶电视上都在播着春节的歌。

“恭喜你呀恭喜你呀恭喜你呀恭喜你……”喜庆欢乐的音乐声响起，穿着红色和白色棉袄的演员推开挂满了玉米贴满了年画的木门，一窝蜂地涌进了一个小院子，载歌载舞——一台电视正卖力地播着一1个20年代初感觉的mv。

我怔了一下，一股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是呀，快过年了呀。

但是过年……怎么感觉离我那么近，又那么远？

1.  最早的印象里，过年就是除夕时一家人在一起的温暖。

我家是个大家族，亲戚分散在湖南广东各地，所以我印象中的除夕不是在广东度过的就是在湖南度过的。到了除夕这一天，我们一家五口就会和舅舅舅妈姑姑姑爹聚在一起。

从大清早开始，一家人就开始忙碌了。大概是清晨五六点的样子吧，当我还在被窝里酣睡的时候，偶然间我醒过来时，能隔着门缝听见客厅里大人们聊天的声音。我会一边想着大人们怎么能起这么早，一边又懒洋洋地闭上眼睛继续我的美梦。这种一家人在一起的安全感，令梦都变得甜美。

当我睡醒的时候，客厅里已经坐满了大人了。桌子上早就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糖、水果，还有各种零食——橘子、麻枣、奥利奥饼干、金钱模样的巧克力还有各式各样的瓜子。外婆外公不喜欢舅舅吸烟的习惯，所以桌子上不会摆烟。

大人们就这样坐着聊天，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聊些什么，但是我知道这时的电视机遥控掌管权就在我手上了。我会当仁不让地坐在沙发的正中间，然后一个人津津有味地看动画片——因为我是独生子，表姐也比我大十来岁，不怎么看我这个小屁孩看的动画片。过春节的这几天可能是我一年中看动画片时间最长的几天了——大人们可能会偶尔看看电视机里不停拌嘴打斗的动画小人儿，然后冲着我咧嘴笑一下，但是没有人会对我说别看太久电视——忙了一年了，我有我的动画片，他们也有他们的家长里短。

午餐有时是在外面的小酒馆解决的，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家吃。午餐虽然丰盛，但是比起晚上的年夜饭却还是不免显得寒酸。因为一吃过午饭，家里会炒菜的大厨们就一头钻进厨房，开始准备晚上的饭菜。

大人们在厨房忙碌，我似乎被晾在了一旁。这时，我要么继续享受着为我独家服务的电视，要么就是被妈妈或者其他长辈撵出去在楼下小区转。转了几圈上来后，年夜饭也基本准备好了。

年夜饭似乎比平常的晚饭来的更晚一些。要是在平常，6点多钟我们家就会吃晚饭，但是年夜饭总是在7点钟之后开始。这时候春晚还没有开始，但是大人们早早地已经把电视调到了中央一台。为了避免我一边吃饭一边看电视，我总是坐在背对着电视机的位置。

年夜饭的丰盛不是我当时的小脑袋所能衡量的——肚子也不行。餐桌上，我总能见到最喜欢的红烧肉。除了初恋情人红烧肉之外，别的各种肉菜也是各放异彩，以至于素菜基本无人问津。除了大鱼大肉，橙味芬达和椰汁似乎也是年夜饭的常客，我到现在还能回想起当时芬达的冰爽和椰汁的香气。

晚饭过后，桌上横七竖八地躺着碗筷，客厅里横七竖八躺着挺着肚子的人。一家人都挤在了客厅里——原本宽敞的客厅似乎缩小了一倍。大人们坐在沙发上，藤椅上，有的站着端着一杯茶，捂着肚子——不知道是看小品笑得肚子疼还是年夜饭吃得肚子撑。桌上的残羹剩饭仍然散发着香味，但是客厅里的人们都被精彩纷呈的春晚吸引住了。只是每当歌手站在台上的时候，爸爸妈妈总是会心一笑：“假唱。”

12点是大人们给我放宽睡觉时间的极限。无论我还多么精神，在12点左右大人们总会把我撵到床上去睡觉。这时我只能在房间里透过门缝，看着客厅里传来的光——我偶尔能听清几句小品的台词，但是因为太不尽兴了，我还是选择了睡觉。至于李谷一老师的“难忘今宵”，我也只有在第二天的节目回放里才能听到了。

2.  稍微大一点以后，过年的印象就是初一到十五的狂欢。

对中国的中小学生来说，春节是寒假最后的狂欢，是旧的一年精力的余烬，也是新的一年最具活力的开始。

如果是在湖南，除夕夜的晚上，每家每户的孩子都会跑到楼下玩鞭炮：窜天猴——一种点燃了屁股就会往天上尖叫着直蹿的鞭炮，一度是中学生的最爱。而小学生的我则偏爱一种上面印着卡通图案，点燃之后会在地上跳舞转圈的鞭炮。玩着鞭炮，抬头看时，远处可能还有人在放烟花，空气中都会弥漫着烟火的气味。

在广东，市区内禁止燃放烟花爆竹，所以除夕夜的晚上我往往只能呆在家里看春晚或者是玩电脑。因为大人们都在看春晚，我独自下楼去找小伙伴玩就略显不敬而尴尬了。

除夕夜疯玩一晚之后，春节的狂欢还没有结束。从初一到十五，不停地会有亲朋好友来拜年。上小学之前，亲戚都会将给我的红包塞给爸妈，但是自从上了小学之后，大人们就直接把红包塞到我的手上了。红包上或写着几句祝福的话语，或什么都没有，但是每当接到红包时，我总会陷入两难的境地——背后是爸妈责备的眼神，眼前是长辈充满笑意的脸庞。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这种大人之间的矛盾最终会落在我一个小孩子身上，但是反正最终红包都会经过我的手——然后被妈妈收走。人真奇怪，虽然红包最终没有落到我的手上，但我还是感到很满足。除了每天应付着长辈们的红包，我还有充裕的游戏时间——这是平常上学没有的待遇。

除了红包，广东的花街也是春节必不可少的一份子。花街往往有一两公里长，街道两旁全是各式各样的小商铺。从卖烧烤卖鸡排的小吃摊到卖衣服卖玩具的杂货店，各种商品应有尽有。我最喜欢卖小吃的商铺，每次逛花街都会把肚子吃撑。妈妈喜欢卖精品的，而爸爸则会留意卖书的。正月里街上很冷，晚上尤其，冷风刮的人脸疼。但是花街却是十几年如一日的热闹——街道上张灯结彩，人头涌涌，在人群中往前挤一步都要费好大的力气。但是比起花街上那数不胜数的有趣商铺，这些小麻烦事都不算什么。

元宵节往往是寒假的最后一天。这天，我们一家五口会做顿简单的晚餐，煮一大锅汤圆。寒假的最后一餐似乎也返璞归真，预示着我即将回归到平淡而忙碌的学习生活。

3.  初中毕业，我就到新加坡留学。

去年除夕夜的晚上，我一个人坐在异国他乡宿舍的书桌前看着油管上的搞笑视频，享受着难得的几天假期。

楼底下，中国的学弟学妹们兴致勃勃地问宿管弄来了电视房的钥匙，然后东整西整把电脑连到了大电视机上看春晚。

但是我对春晚已经没有兴趣了，千篇一律的小品，杂七杂八的歌舞，为了赚流量抢头条的明星……各个电视台为了吸引观众，早在春晚开始前的两三个小时就在播“今晚的特别来宾有……”

小时候看，看的不是春晚，而是在一起的一家人。

远处，滨海湾方向，烟花满天。

但是我对烟花也失去了兴趣——我已经过了兴致高昂地把它当玩具的年纪，身为单身狗的我也体会不到烟花下的浪漫情怀。

但是还好，爸妈会利用春节假，从广东飞来看我。

12点到了，门口会站着爸妈熟悉的身影，妈妈的手里端着一盘刚洗好的水果。

“新年快乐。”

儿时的年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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