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那只猴子

杀死那只猴子

五百年前，他是齐天大圣，五百年后，他是斗战胜佛。五百年前，他是魔，杀了自己，五百年后，他是佛，还是杀了自己。

“大圣回来了，妈呀，那只猴子回来了……完了，天界又要完了……”

巨灵神举着斧子满天飞，惊慌失措的从凌霄殿飞到南天门，又从南天门飞到了弱水。

过往的仙娥匆匆瞟了一眼，又都忙着各自的事去了，只当是五百年前那只猴子把这位上神吓的不轻。

谁知就在这时，一阵笑声飘过，桀桀声传入每一个仙人的耳中。不知是谁，幽幽的说了句：“他，回来了。”

“相传，在南海之东，东胜神州，有一座花果山，漫山遍野，皆是瓜果猢狲。”

“你骗人，根本就没有花果山，东胜神州都是荒泽，那只有一只石猴佛像！”

在衰草枯杨里，藏着一尊石佛，石佛旁是一只六耳猕猴，狞笑着嘴脸，自言自语着。

“猴子，你是没看见啊，那巨灵神看见我时的样子，嘿嘿……”六耳说着话，满目的荒凉，也不知这话是说给谁听。

“猴子，你还记不记得，五百年前你那些猴子猴孙啊，反正我是不记得了，现在早就不知道投了什么鬼胎吧，嘿嘿……”

“猴子……”

“你要说到什么时候？”

终于，荒野里传来了另一道声音，不过，这声音无欲无求，无喜无悲。

六耳咧着嘴嗤笑了一声，接着，不管那问话接着自说自话起来。

“猴子，你说，我是先捣了那玉帝的老巢，还是端了如来的莲台啊！”

“我本尊佛，并非汝口中所言。六耳猕猴，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放下，方得自在。”

六耳闻言，又是桀桀笑了起来。

“佛？一只猴子都成了佛？多有意思！”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那声音依旧说着，依旧没有任何温度。

“你都说了苦海无涯，那又哪来的岸边呢！”六耳抬头看着黑色的天空，依旧是笑着，不知是荒草染了他的笑容还是别的，那笑容里，盛满了悲凉。

“万物本相，你是猴子，就别去学佛祖那副悲悯世人的样子。”

六耳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劝说着谁，谁知道呢，只有他自己知道。

“六耳猕猴，莫要执着。”那声音从荒草深处传来，从地下的冰泉传来，徒惹孤寂。

“猴子，其实我一直不懂，佛祖悲悯苍生，却为何总是敛着双目；佛祖口中说着慈悲，却为何只高坐莲台，受人香火！为何人人都要去往极乐，为何人人都过活成了一种样子！”

空荡荡的荒野里回荡着六耳的话，一遍又一遍的，飘向石佛，但这回，却是无人回应。

“猴子，我记得菩提当年给你起过一个名字叫孙悟空吧。天地初辟原无物，打破冥顽须悟空。悟空……可是，孙悟空，这五百年的佛，你可悟出何为空，何为道了？”

依旧是荒野，依旧是平静，只是偶尔有风吹过，压低了草尖。

“你没悟出，也不可能悟出！”六耳眦着双目，红着双眼，冲着那石佛嘶吼。

“我告诉你吧，万事是空，万物是空，神佛是空，妖魔也是空。没人可以凌驾苍生，没人应该俯首称臣！”

不知是草在动还是石佛在动，荒野深处，似是有了别的动静。

“猴子，没了金箍棒，你算什么孙悟空，没了傲骨，你算什么齐天大圣！”

不知怎的，空气突然肃杀起来，东海海底，开始不安，开始躁动。

六耳平静的看着那石佛，接着说到：“猴子，五百年前你杀了我，五百年后，你却杀了你自己！”

一道白光闪过，荒野里，再没了六耳的踪迹。一切又重归于平静，树是枯木，草是荒芜。就好像这片荒野里，从未出现过外人一般。

不一会儿，天上就出现了滚滚黑云，暗雷喑哑。闪电一道接着一道，亮光照在荒野里的石佛上，竟显得那石佛格外狰狞。

若是活了千八百年的妖魔，定是知晓此刻天上发生了什么。不少精怪都抬着头，目光悠长的喃喃着：“五百年了，终于，回来了！”

天上的动静惊动了三界，正在打坐的金蝉子猛然睁开了眼，向着东胜神州的方向望去，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竟是缓缓笑了。

而此刻的东海海底，也是闹翻了天。

看着眼前正就要破海而出的定海神针，龙王只是摸着龙须，眸光幽深。

不过转瞬，那定海神针就冲破了禁锢，朝着那片荒野飞去。飞回它的主人身边。

“六耳猕猴，念你还未铸成大错，收手吧！”

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听闻此言的众神皆是一惊，瞪大了眼睛看着缓缓步入的那人，只见那人身穿黄金锁子甲，头戴一顶凤翅紫金冠，足踏一双藕丝布云履，手持如意金箍棒。踏着祥云，一步一步走来。

“你终于还是来了，孙悟空！”六耳嗤笑着，扛着和孙悟空手中一模一样的棒子。

孙悟空慢慢扫过众神脸上惊恐的表情，接着，他慢慢走到六耳身边，举起了金箍棒，同样的，六耳也嗤笑着举起棒子。

不过片刻，棒落云散，瓦碎难全。

五百年后。

一小童山上采药，遇一石，状如猢狲，近之，似有声响。童大惊，择路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