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哑,放狗!”
我叫慈悲,是一只修炼千年,却历劫失败的虎妖,而那个正被狗追的爬树下河的,就是我的千年好友,猫妖无寂。
“你个死猫妖,我不是说过不许带花来铺子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受不了那花的,阿嚏……”
许是跑累了,也许是听见我惊天动地的喷嚏声,无寂化了人形坐在树上。素手一抬,那只还未来得及开蒙灵识的狗就两腿一蹬,去往西天极乐,拜见佛祖了。
我看着那在空中飘忽的魂,忽然好生悲伤,人家一只狗死后都登上了天,我这千年的妖却还在人间。
“你不是最喜欢花了吗,怎么突然又不喜欢了?”无寂躺在树上,一身白裳跟着叶子来回摆动,闲闲垂下的尾巴也懒懒的晃来晃去。他挑着嘴角疑惑的问我,我却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得抬头怔怔的看着他。
许久之后,我的虎眼着实是瞪不住了,这才低下头大声回到:“怎么了,我本来就不喜欢花,你记错了吧,自从我上次历劫回来,你就奇奇怪怪的,你到底怎么了?”
低着头的我说完这些话并不敢抬头看他,不知在怕些什么,我在怕什么呢?
微风拂过树叶,轻轻的,没人能听的见枝叶的呢喃,但树能。同样的,我的事,小哑不会知道,但无寂能。
“算了,许是我,记错了吧!”
带着一丝愁绪的话音儿轻飘飘的落在我的耳边,我却是冒了一身的冷汗。本以为他已经离开了,我便抬了头。
可谁知,正好和他的视线撞了个正着。无寂看着我,目光悲悯。我颤颤巍巍的向后挪了两步,生怕他再说些什么。好在他只是奇怪的看了我一会儿就转身离开了。
我刚要舒口气,却又听见他的声音。
“逝者已逝,生者莫追。”
这话太轻,还未落到我耳旁就被风吹散了。但我却还是像被钉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当年我历劫失败,不是因为我被雷公电母给劈晕了,而是因为我错手杀了一个女道士。为了弥补过错,我需要找到八十一个与那道士八字相同的女子魂魄。不然,就不得再修为仙。
可是,为什么无寂要对我说这样的话呢?
我自诩足够了解无寂,但自从历劫失败之后,我和他就好像谁也看不懂谁了。
早间的风确实冷硬了些,我站了许久,终是抵不过寒风摧骨。忙唤了几声小哑便遁身回了铺子。
翌日,清早。
“小哑,夜已深,点烛,开门迎客。”
看着门外的阳光明媚,我不由得叹气,人间的阳光遍野四月天,却是我的幽冷黑夜九月寒。
我转头看着被挂在墙上的那件衣服,顿时什么怨气都没了,就剩一个了,最后一个了!
不知为何,每次只要我看着那件衣服,我就觉得脑子疼,这回也是。不知道是不是被雷劈的后遗症,要真是,等我登上仙位,第一件事就是把雷公电母的鼓给拆了!
“请问,这是忘忧成衣馆吗?我是听谢家二公子介绍来的。”
一道女子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想象,打量着眼前的主仆二人,只见那丫头模样的女子从袖口掏出一张字条递与我。
我刚要接过就听见一旁的小姐说:“谢家二公子谢柳说过,忘忧成衣馆可以令人忘记忧愁,不要报酬,只要生辰八字,不知可有此事?”
我接过纸条看了一眼,抬头笑着回道:“是了,小姐说的没错,就是不知小姐有什么忧愁,来,慈悲陪你好好聊聊。”
我引着那主仆二人坐在一旁,心里却是泛起了嘀咕,我并不曾识得什么谢家二公子,不过,为何此名如此熟悉呢!
原来来人是县太爷的千金,名唤夏七夕,她的忧愁就如人间戏中所讲,贪财老爹,好色相公,总之,人生不幸啊!
我听的昏昏欲睡之际,却忽然听见夏七夕的惊叹。
“那件衣服真漂亮!”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不由得一惊,这怎么可能?这衣服是女子魂魄幻化而成,凡人根本不可能看到!没等着我开口,她身旁的丫头就疑惑的说道:
“小姐,哪有什么衣服啊,那只有一面墙啊!”
夏七夕像是被什么蛊惑了,对小丫头的话并不理睬,我皱着眉看着眼前的女子,心里却是不舒服的很。总感觉这个人没那么简单。
谁知,正当我思虑此人到底是谁的时候,她却突然转头看着我,目光如炬。
“你真的不记得谢柳了吗?忘忧。”
看着她张张合合的嘴唇,我却再也听不见一句话,耳边回荡着那两个名字,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把我的头撕裂一般。终于,我陷入了黑暗,也没了疼痛。我漂泊在虚空中,直到听见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你叫忘忧,是一个道士。谢柳是你的师傅。当年谢柳因偷食妖怪内丹,以增修为被天条处死。可是,他却在临死之际,把你变成了一个衣灵!就是你,杀了那么多精怪。那日,本是慈悲渡劫的日子,却被你杀害。你不是慈悲,你配不上慈悲二字!”
我不是慈悲,那我是谁?猛地睁开眼,豆大的汗珠湿了衣衫,我定睛看着眼前的夏七夕,心里却是恐惧至极。
她不是夏七夕,不是!只见一道红光从她脚下烧起,火光中,我好像看见了一个很熟悉的人,脑子猛地疼了起来,我使劲锤着却是疼的更厉害了。
渐渐的,我发现身旁的景色早已不同,飞沙走石,暗无天日。我不由得抱紧自己,却感觉不到半点心安。
耳畔回响着刚才的话,一遍又一遍,就像是刀子一下又一下的割着我的心。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是慈悲,我是慈悲,我不是忘忧,我怎么可能是忘忧,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忘忧,谢谢你为师傅做了这么多,是时候了,来,用这把刀完成最后一步,来,师傅的好徒儿!”
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声音,使我的头疼缓解不少,我迷迷糊糊的抬头却看见一把寒光凛凛的刀悬在面前。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叫嚣:“拿着刀,了结自己吧……”
我慢慢的握住了刀,听着那人的声音,慢慢的,将刀移向自己……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师傅,你倒是讲啊!”少女蹲坐在木桩上,目光渴求的望着躺在竹椅上好不悠闲的自家师傅,心里却是哀怨极了,每次都这样,讲故事只讲一半。
“后来啊,无忧死了,夏七夕死了,谢柳死了,故事完了。”躺在椅子上的白衣男子说完这话就闭上了眼,似是这尘世间再无恩怨。
但是那个小姑娘却不乐意,鼓着腮帮子说到:“师傅,那个猫妖呢,他的结局呢?”
“他啊,也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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