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丘豸
十年前,我在镇中心小学当一个外聘的书法教师。说是外聘,不过就是每年赚点一脚踢不倒两脚不够踢的小钱,好像只是比下田种地轻松点。好在有老婆帮衬,凑合维持生活,
在农村,写字好这个特长,实在没什么鸟用,也就是逢年过节、婚丧嫁娶给人家写个对联挽帐,赚两包烟而已。所以校长能够不嫌弃我,也是看我当了多年代课老师没能转正公办而心生怜悯,说起来对我算是恩德了。
那几年,正赶上我们这代人的孩子到了娶妻生子的年段。于是就有几个好财卖脸的家伙,钻窟窿盗洞地搜罗了所有同学的联络方式,成立了个同学群,自己亲命群主,在里面张张罗罗搞事情。
开始群里挺热闹,同学多年不见,都纷纷抻头露脸,粉墨登场,互道同学深情。尤其有几个混得比较好的,更是在群里热情洋溢,活跃有加,风光尽显。
我自知自己混得惨点,所以不喜欢往同学堆里凑合,可是又无法避开那种场合。
同学见面呢,表面会虚伪地说你如何如何有才,如何如何时运不济而为你惋惜。背地里免不了说你不识时务、不懂变通、死心眼。这是明摆着的事。
人就是不一样,混得相对平凡的甚至比较差的,也有的不甘寂寞,极尽溢美之词和拍马屁之功,逢迎人家,而人家也爱答不理的一副态度,让人好不尴尬。也许他自己会想:我不觉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我很佩服这种人,脸皮厚就是好。
我等一干人总是处在潜水状态,自知位卑言轻,干脆不声不语,当个吃瓜群众,甘于被人家当成空气。
但是,有些场合还是得被迫出头的。因为有人早早把谁谁儿子大婚或者金榜题名的消息发布在群里,请大家届时到场祝贺。
你不要假装不知道,因为张罗事的会把信息发到每个人的微信上。到了那天,早早就把车开过来,挨家挨户请,你想不去都不行。
等到大家伙见了面,嘘寒问暖,进而打情骂俏,卖萌发嗲,虚头巴脑,没有几句是真话。
至于同学会,说是寻找当年那种纯真的感情,可是还能纯真吗?基本成了那些混得成功者的表演专场。
不知何时,有人编出个顺口溜:“同学会同学,就是搞破鞋”。说得是夸张点,但也不是一点道理没有。当年没敢表白的梦中情人,这回可以明目张胆地打情骂俏抛媚眼了。
不过尴尬的场景总是层出不穷的,所谓肩膀齐为兄弟,混得好的,彼此能相互总得着,混得差的就该自知之明,别往人家圈里凑合了,凑合进去,人家也不待见你,别自找没趣为好,要真是有事求到人家头上,也未必真心给你办。
有一位小官二代是靠老爸的关系上位当上了林业站长的。官虽然不大,牛逼得很,平时眼里是看不见同学的。即便看得见,那肯定不是平民百姓一级别的。
赶巧同学会后,他要给儿子办婚事,正好借此机会,挨桌敬酒,发个邀请。当他来到一桌举着酒杯,同学长同学们短的套近乎时,一个乡下种地的哥们不买账了,出口就怼:“这时候认老同学了,当初我开点荒,只是砍了两棵歪脖树而已,你就罚我一千块钱,我那点地十年能出一千块钱不?你可够狠的了!那时候你怎么忘了老同学了呢?”
一席话把这个站长臊得满脸通红:“老同学,你也得体谅体谅我的难处,我不那样也不行啊,不过以后你尽管种,我不再罚你了。”
“得,我可受不了你的大恩大德,老子现在不种地了,出去打工了!我就从来没有你这个同学!”说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走了。
把这个站长同学撩在了那里,不知当时他的内心是不是有些崩溃。
其实,自古以来,这个世道都是这样,人敬有的,狗咬丑的。没钱没势的人谁爱理你,理你干嘛?
同学又怎样?别幻想还有当年了。当年的那种纯真早已被世俗熏没了本色,再幻想你就太天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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