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德诺夫睡了一觉,终于清醒过来。他睁开眼睛,发现穹顶为何如此熟悉。
过了很久他才反应过来,这里是他的小木屋。他在这里,居住了一年多。
尤里·阿德诺夫从地上爬起来,他口干舌燥,嗓子都快冒烟了。于是来到厨房,想给自己倒杯水喝。
这时,他看到了安娜·伊万诺娃坐在窗边。女人正在翻看一些照片,见阿德诺夫醒了,伊万诺娃将照片放到了一张小桌子上。
“随便翻别人的东西,是很失礼的行为。”阿德诺夫并没有生气,即使伊万诺娃没看到照片,他也打算以后说出真相。
“你是军人?”伊万诺娃抬起头问。
“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阿德诺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一饮而尽。“1933年,我和伙伴们一起参军。之后,德国人入侵,我们被派往前线。但在火车上,我害怕了。我瞒着朋友们,跳下了火车。”阿德诺夫如实交待了。他说的很冷静,就像是在讲一个听来的故事,“我不敢回家,只能一路往东,逃到了西伯利亚。”
“你是逃兵。”伊万诺娃的脸上露出了厌恶的神情。“你的同伴们可能都战死了,而你却苟且于世。”
“那你是打算枪毙我吗?”
伊万诺娃用手支撑着头,一脸疲惫。“我们失败了,我也无权审判你。说实话,我也开始有些害怕了。”
“电台呢?”
“还在营地里。那头怪物肯定在找我们,回去只能是自投罗网。”
阿德诺夫从一个小柜子里翻找出一个铁瓶,他打开瓶盖,一股子香醇的酒气扑面而来。他找了个杯子,斟满一杯,递给了伊万诺娃,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敬你的战友。”尤里说罢,一仰脖将酒喝光。
伊万诺娃举着杯子,没有喝。“我们无计可施了。”她说,“不能让怪物找到我们。”
“不。”阿德诺夫又倒了一杯。“我们就得让那头恶魔找到我们。”
“你喝醉了?”
“我清醒的很。”阿德诺夫笑着说。他晃晃酒瓶:“我用两张狐狸皮换来的。但和伏特加比起来,这玩意就是水。”
“你有计划?”伊万诺娃凑近了些。
阿德诺夫又喝一杯,然后才慢慢解释道:“还记得那个矿洞吗?”
安娜点点头。
“我搞到了些炸药,藏在里面。”
伊万诺娃愣了一秒钟,突然明白过来。她笑了起来,举杯和阿德诺夫的杯子碰了一下,然后将酒一饮而尽。放下杯子,她舔了舔嘴唇,不满地对阿德诺夫说:“这就跟喝水一样。”
尽管伊万诺娃不同意,说这样太危险了,但阿德诺夫还是执意以身试险。
他在矿洞外燃起了高高的篝火,黑色的烟气像长蛇一样徐徐向上。阿德诺夫手里还举着一支火把,面朝森林。
大概十分钟后,雪林中传来了令人紧张的骚动。
“我在这!你这个该死的丑八怪——”
阿德诺夫的声音在大平原上回荡,森林中的怪物闻声后更加暴躁。它撞倒大树,掀翻石头,朝发出声音的方向快速逼近。
阿德诺夫朝躲在石头后面的伊万诺娃看了一眼,后者朝他点点头,以示鼓励。
“灾祸一号”在残暴的咆哮声中冲出了森林。它立在坡下,看了阿德诺夫一眼,更加愤怒。一声怒吼,变种怪兽向尤里·阿德诺夫发起了冲击。
阿德诺夫举起安娜的手枪,朝怪兽连开数枪,手枪弹伤不了怪兽分毫,但更是激怒了它。
阿德诺夫从容不迫,他转过身朝矿洞内跑去。
就在这时,安娜·伊万诺娃点燃了连接着洞内炸弹的导火索。
阿德诺夫开始从冷静从容变得急躁恐惧起来。他没想到这个大家伙居然可以跑这么快,他回过头,甚至能看清巨兽脸上被子弹击中后留下的伤口。
导火索已经烧到了洞内,火线的末端连接着十几颗爆破用的炸弹。
密道就在眼前,阿德诺夫将火把回身一丢,砸在了怪兽的身上。然后他跪下来,连滚带爬钻进密道之中。
这条密道阿德诺夫钻了很多次,也就十分钟左右就能走完。但今天他却觉得这条小道为什么这么长,他感觉自己已经爬了很长很长时间,却还是没有看到尽头。
轰隆——
密道另一端传来了爆炸声,炸弹被引爆了。冲击波钻进地道,夹杂着沙尘将阿德诺夫包围。尤里有些喘不上气来,但他硬挺着,因为眼前已经可以看见微微的光亮了。
穹顶塌陷,巨石砸下,封住了来路。“灾祸一号”被围困在矿洞里。
伊万诺娃举着提灯,进入矿洞口处。
洞内已经被石块封死。那头杀人如麻的怪物想必已经被巨石压成了肉饼,即使还活着,他也得被憋死,饿死在黑暗之中。
伊万诺娃欣喜若狂,她抬头望向西伯利亚上空万里无云的蓝天。像是能够看到已故战友的在天之灵一般说道:“我们成功了。”
安娜准备离开矿洞和去尤里会合。就在这时,身后的矿洞里传来了声响。
安娜回首望去。只见石块渐渐被推开,一支巨大的血淋淋的爪子从中突然伸出……
尤里· 阿德诺夫在下山的路上慢悠悠地走着。这一路他不停回头,还是难以置信自己成功了。这些年,他给自己烙上了懦夫和逃兵的残忍烙印,并一直为此受尽折磨。
但今天,他做到了,他消灭了一头变种怪兽。
那么,接下来他该做什么?
阿德诺夫现在脑海中都是美丽的安娜·伊万诺娃。
年轻时,他和一位少女有过一段恋情,女方的父母都是本本分分的劳动者。阿德诺夫爱这位少女爱到发狂,但他从来没有对少女做过粗鲁的事情。
但后来,少女却和一个年轻的发电站工人结了婚,并搬到了南方去居住。
阿德诺夫难过了很久,但最终他走出了阴霾,并和最好的朋友们一同加入了军队。
也许,他可以和安娜一起回莫斯科。安娜应该有办法帮他洗脱逃兵的罪名,毕竟他现在是英雄了。不求丰厚的奖励,只求功过相抵总是不过分的吧。
思绪中,阿德诺夫已经达到了原定的会合点。安娜还没有到,他靠在一棵大树上,考虑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原本打算一生都孤身一人。但现在,他发现自己已经爱上了安娜,这个神秘且勇敢的女中尉,给了尤里一种久违的亲切和柔情。
不远处传来了跑步声。
阿德诺夫朝那个方向看去,阳光下,美丽的安娜正朝自己奔来。她挥舞着双手,口中说着什么。但隔得有点远,阿德诺夫听不清楚。
尤里望着那美丽的女人正朝自己走来,心潮澎湃,激动不已。阿德诺夫举起手,对伊万诺娃喊道:
“嘿,亲爱的……哦,他妈的!”他难以置信地大叫起来。
“快跑,尤里!快跑啊——”伊万诺娃冲阿德诺夫喊道。她身后,那头变种怪兽正不顾一切地追赶着她。
怪兽浑身是伤,血淋淋的。一条腿已经被石头压断,此刻正一瘸一拐。但这并没有太影响“灾祸一号”的速度,它在安娜身后,誓要将这两个狡猾的人类生吞活剥。
尤里也加入了逃命的队伍当中。安娜很快追上了他,和他一起跑着。
该怎么办?这下我们俩都没命了。
尤里·阿德诺夫的大脑在飞速旋转,他们不可能跑过一头愤怒到顶点的恐怖怪兽。如果……
一个想法,出现尤里脑海中。
“安娜,往上跑。”阿德诺夫轻轻推了伊万诺娃一把,让其往高处跑,自己则和安娜分道扬镳。
尤里举起手枪,将子弹全打了出去。
“嘿,朝这来。”阿德诺夫挥舞双臂,朝怪兽喊道。他吸引了怪兽全部的注意力,怪兽果真听话,抛下伊万诺娃,朝阿德诺夫扑来。
“不要,尤里——”伊万诺娃喊道。她不知道这个男人到底要干什么,以为阿德诺夫是要牺牲自己来救她。
但尤里已经带着怪兽跑远了。
阿德诺夫在脑海中回忆着路线,然后带着怪兽穿出树林,来到了那座通往小队营地的冰湖上。
他看了愈来愈近的怪兽一眼,深吸一口气,义无反顾踏上了湖面。
变种怪兽那里懂得他的计划,那巨大的身体也跟着来到了湖面上。怪兽并没有觉察,它所经之处,冰面都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并出现严重的大片裂痕。如同蜘蛛编织的网路,只等猎物完全上钩。
阿德诺夫回头张望,却一脚踩空摔倒了。他腰间的手榴弹掉了出来,掉在冰面上。
阿德诺夫看着那颗木柄手榴弹,握柄处还残存着尼科的血迹。
“尼科老弟,你真是帮了大忙了。”阿德诺夫一把把手榴弹握着,拉开了引信。
身后怪兽也停了下来,它扭曲血腥的脸上,似乎露出一个得胜的诡异笑容。怪兽张开大嘴,恨恨地准备将阿德诺夫的脖子咬断。
阿德诺夫面对愈来愈近的死亡威胁,举起手榴弹微微一笑。他轻蔑地说:“你会游泳吗?”随即,尤里用力一挥,将手榴弹掷出。
木柄手榴弹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在怪兽疑惑的注视下掉在它的左前方。变种怪兽很聪明,它认出这是曾经让自己“栽跟头”的诡异东西。
为时已晚!
手榴弹爆炸开来,将怪兽脚下的冰面震碎。
“灾祸一号”打算逃跑,刚走一步却一脚踩空,如同落入雷区一般产生了连锁反应。周围的冰面悉数裂开,沉重的怪兽在哀嚎和挣扎中掉入水中。
阿德诺夫和怪兽一同掉下冰冷的湖水之中,怪兽被巨大的体型拖累,快速下沉。而阿德诺夫也精疲力竭了,刺骨的湖水将他渐渐冻僵,更多的水倒灌进他的鼻腔之中。他失去了行动力。
尤里·阿德诺夫望向湖面,阳光从破碎的冰面上射入。一个黑影,在冰面上探了出来。
维克多、萨亚、瓦西里、阿廖沙……
阿德诺夫用最后的意识细数朋友们的名字,他知道自己即将和大家重聚。已经感觉不到冷了,死神拉住尤里·阿德诺夫的双脚,将他往地府深处里拖去。
突然,一双有力的手拉住阿德诺夫的衣服,将他拽上来,拖到冰面上。
“尤里!尤里·阿德诺夫!”心急如焚的女人在阿德诺夫耳边模糊不清地大喊道。“你这个白痴,你醒一醒!”她喊着,同时用手拍打着阿德诺夫的冷如冰块的脸。
“军医,列夫斯基军医,快来啊!”耳边又出现了个男子,他在朝远方叫喊。
又有很多人的声音出现,有几个人七手八脚将阿德诺夫湿透的外套脱下,披上暖烘烘的毯子。
“他还有气在。”有个年长者说道,“坚持住,孩子!一定要坚持住!”
阿德诺夫在众人的呼喊声中陷入沉睡,最后时刻他感觉到了一双小手正握着自己的手。那一定是安娜的手,他可以肯定。
那双手多么温暖呀,让他有了久违的家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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