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又见到她了。
只是这许多年后的重逢和他想象的并不一样。
本以为,他们会对彼此微笑,轻声说声,好久不久,最近好吗?可是,并没有。因为他发现,她变了很多,和记忆中的她不一样。
记忆中的她,总是会微微低头,羞涩而温柔的笑着,像极了清晨的微风,带着暖阳,衣服上是洗衣液带着阳光的味道,舒适极了,他那时候总是带她去学校外面的小吃店,她吃东西的模样,总是让他想起家里的小猫,一小口一小口,让他总是想情不自禁的摸摸她的头。
可是,眼前这个穿着艳丽衣裙的她,脸上化着浓艳的妆容,暗红的眼影,深黑的眼线,不及她眼底那般冷漠的深,头发染成大红色,涂着鲜血般的口红,低胸装,脖颈白皙,黑色的短裙,一弯腰春光乍泄。她手里夹着香烟,轻启朱唇,烟雾缭绕间,只剩下她冷漠的眼眸。洛池不见青春色,她和记忆中的人,当真是不一样了。
而他呢?曾经嬉皮笑脸的,总是想逗弄她,看到她不好意思的轻轻拍打他,他心里就跟抹了蜜一样,但只有她懂他,懂他那未言明的怅惘,懂他夜深人静时一个人在路上晃的孤单。
他们都是孤儿,小时候他最喜欢捉弄她了。因为他捉弄别的女孩子,一个个都哭的跟被雨淹了一样,再也不和他说话了,但她呢,低着头,紧咬着嘴唇,眼角湿润了,愣是不说话,只是看着他,沉默却又倔强的小姑娘。
当年,他决定去外地工作,离开这个熟悉而又冷漠的城市。她并未说什么,只是点点头,道一句祝福,目送他离开。
如今,他乡重逢,旧人似新人,倒也是极为讽刺啊。他本来陪着哥们来酒吧的,这哥们失恋了,说好不醉不归,却在回来的路上撞见这个熟悉的人。她拦着他们,脸上是僵硬而又热情的笑容,他一开始只觉得这个女人的声音很耳熟,看着面容,和记忆中那个女孩的容貌相融合。并未急着询问,只是招了招手,急匆匆拖着哥们回到租的公寓,又回到了路边,正巧看见她坐在路边,路灯,正如开头的场景。
他这一刻不敢上前,停住了脚步。他以为她可能有丈夫了,而她一定是位贤妻良母,温柔端庄,而她们一家人一定其乐融融。又或许,她成为一个小教师,在曾经的城市教书育人,受学生爱戴的好老师。不管怎样,却没想过她会沦落到如今这样。
终于,他下定决心,想要和她再相认,或许是脚步声的缘故,她转过身,目光交接,只认出他是刚刚的男人,脸上由冷漠很自然的转换成职业的笑容。
“哟,这不是刚刚走了的小哥吗?怎么,是一个人太孤单了,想要人陪吗?”话刚说完,整个人就靠近他,嘴唇不停的贴近他的脸。他神色慌乱,但未忘记正事。严肃的推开她,直接了当的问,“你是×××对吧?”听到这个问题,她一下子警觉起来,立刻往后退了几步,“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是我?”
原来,她已经忘了我是谁了呀。突然,他不想问下去了。还有什么意义呢?除了将一切美好的过往通通替换成现在这陌生的局面。一想到这,他仓皇而逃。
就在他刚走过拐弯的巷口,她突然想起他是谁了。迈动麻木的双脚,想要追上前问他,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从疑惑,到惊喜,再到一抹浓烈的悲伤和绝望,最后,轻轻的笑了,低着头,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下来。
他走了两年后,她想要来这个城市找他。这一年里,他们还在给对方写信,但最后半年,他的信突然断了,猝不及防。这个女孩子,孤身一人,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人生地不熟,她凭着一点不错的外语,找了好几份兼职,每天确实很累,可她一想到,也许不久他们就会重逢,她就有了无限的动力。直到那天……
她给学生辅导作业的晚了,回家的时候已经很黑了,天空时而传来几声乌鸦的叫声。她正提心吊胆的走着,发现地上有两个影子。她一回头,而这,是她噩梦的起点。
等她醒过来,天已经亮了,头昏昏沉沉的,正要站起身,发现自己衣衫不整,自己就这么躺在小巷里,人们聚在一起,对她指指点点,说她一看就是不干净,指不定就是哪个狐狸精呢,居然这么明目张胆的勾引人。污言秽语像盆脏水,毫不犹豫的倒在她身上,她来不及闪躲,只是一声不吭,缓缓站起身来,离开了这里。
每当她找工作,做了没多久,总会有人认出她,认出她就是曾经那个不三不四的女人,然后就是被辞退的下场,无一例外。她不知道,有人拍了她当时的照片,登在报纸上。
她见识到了谣言的可怕,曾经的那份倔强在谣言面前,显得一文不值。她从未有害人之心,也没对不起谁,却为什么沦落到如今的田地?她突然好恨,恨眼前的这些人,人面兽心,他们哪想要知道什么真相呢?那些发生过的伤心事,无非是成为他们的饭后谈资罢了。既然如此,她还有什么可以坚持,可以在乎的?于是不久,她走进一家歌舞厅。
这么多年,她见过许多人,都是一个样子,禽兽的样子。每一天对她来说,既短暂又漫长。今天再见到他,她想起曾经被自己亲手丢掉的过去,然后,又将它继续捏碎,任风吹走。
他们,只会越来越远,形同陌路,不过如此。谁能真的抓住自己的命运呢?命运这东西,还不是老天决定好的?这一切的一切,又能怪谁呢?
她,不再是她,愿他,能够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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