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尼姑
金枝要做尼姑去。
尼姑庵红砖房子就在山尾那端。金枝去开门没能开，成群的麻雀在院心啄食，石阶生满绿色的苔藓。
金枝问一个邻妇，邻妇说：“尼姑在事变以后就不见了。”
从铁门栏看进去，房子还未上好窗子，一些长短的木块尚在院心，显然可以看见正房里，凄凉的小泥佛在坐着。
金枝看见那个女人肚子大起来，金枝就告诉她说：
“这样大的肚子你还敢出来？你没听说小日本把大肚子女人弄去破红枪会吗？日本人把女人肚子割开，去带着上阵，他们说红枪会什么也不怕，就怕女人，日本子叫红枪会做铁孩子呢！”
那女人立刻哭起来。
“我说不嫁出去，妈妈不许，她说日本子就要姑娘，看看，这回怎么办？孩子的爹爹走就没见回来，他是去当义勇军了。”
战争让年轻的小伙子死的差不多了。这些女人带着孩子要怎样生活？
金枝的家没了，孩子死了，丈夫死了，去做尼姑，庵庙早已空了。
金枝要怎么办？她要怎样生活？她的出路在哪？只有死路一条吗？
金枝可以这样活：不做尼姑，更不去死，参加抗战，顽强活着。就像赵三说的，杀死一个日本鬼子也上算，也出出气，年轻气壮，出一口气也好！
不在悲惨中死去，就在悲惨中爆发。
怎样都是一死，不如战斗！
读萧红的《生死场》（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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