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常说她是一位被《红楼梦》“误”了终身的孩子,但是从我记忆起她的床头放的一本书却是《三国演义》。这些名著我只是略有耳闻,并未开启领阅,我妈是一位不着急的的人。
我妈常常和我提起外公,她说外公的床头放着一本发黄的《红楼梦》,在她很小的时候便因为好奇翻阅了那本书。从此,她打开了一见红楼误终身的阅读大门,说到这里我妈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我也似懂非懂地看着她。
我的出生加剧了我妈对这道门的热爱,她经常站在大门外变着法的招唤我,好像那道门通向的是游览胜地,名山大川,好像那道门不收门票似的。
我还躺在我妈肚子里的时候,她就已经布置着给我读各种王子公主的童话幻梦了。从那时候开始,我妈的执着就像泉水叮咚一般侵入她的心扉,孕育我的暖房。后来,在漫长的阅读时光里,我始终莫名排斥王子公主的美丽童话。
我三周岁时读的幼儿园,很多人一定以为我是个天才,因为有如此喜爱琴棋书画的妈妈,在她的精心培育下我一定是四书五经,唐诗宋词,出口成章的小大人。其实不然,我只会背“三字经”前面的八小节,我能从父母的眼神里感受得到他们的不安。
当然,我的父母每天依然热衷给我灌输睡前故事,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从无间断。我是从这一场又一场的陪伴里,一场又一场的亲密互动里深深的感受到他们的爱的。
我爸和我妈把小小的我挤在中间,我们仨头挨着头盯着同一本书,身旁冲斥着他们的味道,这是童年的味道,是家的味道是爱的味道呀。
其实我妈并不在乎我是否会背三百首的唐诗,她表现出来的淡定,让我更加肯定,她有别的期待。我每每含糊不清地说完一句话,我妈都颔首会意的和我点头,她要花一些时间耐心地听我说上完整的一句话,而且还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我妈从来不会在我结结巴巴表述完一件事之后,夸大其词地说:“你真棒。”她从来没有这样做过,她只是轻轻浅浅的点拨:“不着急,下次慢慢说。”“妈妈听着呢,慢慢说。”我妈总是一副安静倾听的模样,她偶尔也会蹲下身子,注视着我的眼睛,用坚定的眼神鼓励我往下说。
尽管幼儿园的生活枯燥乏味,仍然没有削弱我滔滔不绝的表达自己,我也从不惧怕来自老师同学们惊奇的目光。遗憾的是不管我付出多大的努力,那些突然冒出来的拼音字母就像奶奶的布鞋一样在我调皮捣蛋时意外空袭我的领域。
我的中班,大班,大大班老师纷纷表示无奈,我妈说我读了四年本科级的幼儿园,挂了三年的拼音科目。我知道我要令我妈失望了,因为大大班的老师已经站在教室的走廊上和我妈总结关于我的拼音前景,那意味着什么。而且她们还透过玻璃窗时而朝我张望,我隐隐约约感到妈妈的爱在她体内渐渐剥离,我仿佛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我妈说过这样的一个小故事给我爸听,透过我爸辗转绕进了我的耳朵。要知道,小孩子的耳朵是精灵的耳朵。我妈说她在我还穿着开裆裤的时候就开始了对我的数学启蒙,她看到路边的野花啊南瓜啊冬瓜啊果树啊,便拉着我一一数过,每次我都是指着那些花果这样嚷嚷的:“一个,一个,又一个。”
听到的大人们啊总是笑得前仰后合的,妈妈在很长一段时间以后才幡然顿悟:也许她的孩子未来是个文科苗子呢。她为自己的新发现雀跃不已。我并不知道文科是什么苗子,但我知道记性不好会直接影响学习成绩。
我在幼儿园的四年生涯里,参加过大大小小的活动,唱歌的天赋我遗传了五音不全的爸爸,四肢僵硬的舞蹈完全发挥不了我外强中干的优势。唯有这像乐谱似的拼音把我弹得像棉花似的,时常若有若无的弹得脑瓜疼,在必要的时候拼凑不出一丝的形状来。
噢,我的妈妈,她非但不着急,而且还兴致勃勃的和我玩起了一种叫“愤怒的小鸟”的游戏。
她把几个拼音字母卡片整齐并有间距的摆在床头柜上,“a”就是鸟受惊吓发出来的声音。我妈一边形象的模仿一边示意我选择鸟的表情,母子俩趴在两三米开外的范围,用弹弓把选好的小巧的塑料玩具鸟奋力打在相符的卡片上,成功的塑造了拼音字母的形象学。由此想通过游戏深深地植入我的大脑。l
为此我妈要煞费苦心一番,她有时玩得比孩子的我还要投入,她的表现瞬间让我觉得自己多了一个大姐姐,多了一位幼年的玩伴。从此,每每遇到学习中的困难,我们总能通过游戏的方式化险为夷。
那是幼年时的经历,在我更大一些之后,我便能自己一个人解决很多问题。比如阅读,晨读暮醒睡前。我妈还是会在有时间和精力的时候坐在床前陪我看会书,在我和我爸乐此不疲地追逐动画片的时候,一个人静悄悄地捧着书在客厅、房间里踱来踱去。
在我妈稍有空闲,手里忙活时她便选择听书,她骄傲地告诉我这是一个微阅读的时代。
忽然有一天,我想起问妈妈一个放在心里很久的疑惑:“你的床头怎么总是放着《三国演义》而不是红楼梦?”她悠悠笑着说:“你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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