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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红衣盖娅
贝拉·尼可确实从未见过这样又大又轻的怪物。
吃过晚饭，一家子人点了四支蜡烛重新观察今天意外的收获。尼可把石头放在手心里转了又转，看了许久，他突然站起身，从地下操起一把砍树的斧子，朝石头用力劈下去。
奇迹又一次出现在三个孩子眼前——石头褪去黑色丑陋的外壳，露出一个通红的圆球。
“孩子们，这是上帝赐给我们的礼物。”尼可双手放在胸口，看着红球虔诚地祈祷：“愿您为我们带来福泽。”
“它会显灵吗？”安妮问父亲。
“它从天而降，黑色硬壳是它的外衣，穿上这件外衣就会免受下降和着陆对它的损害。它一定带着使命而来，或许造福一方，或许抵御邪魔。总之，你们看它温润通透的样子，决不是作恶使者。”
“它会让我们变得富有吗？”伦泽问父亲。
“真正庇护你的神明不会带给你财富和权力，只给予你智慧和勇气，因为后者比前者稀缺的多。”
“是不是有了它，我就会变得很聪明？”维希问父亲。
“是的，它会让你的心灵感受更多情感，牵引你穿过它来时的路径，走向另一个美好的世界。”
“你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爸爸？是红球暗中告诉你的吗？”安妮不是特别相信尼可说的话。
“这是我刚才从红球黑色外衣里面发现的一张圣纸，你们看它上面写了什么。”尼可掏出一小片白纸交给安妮。
“上面什么也没有。”安妮说。
“来，让我告诉你纸上有什么。”
尼可拿回小纸片，将它靠近蜡烛烘烤。不一会儿，奇迹出现了，小纸片上出现了一行字母：永恒、天使。
“太神奇了！可是爸爸，这几个字是上帝写的吗？他的字为什么也写得歪歪扭扭？”
趁三个孩子还将信将疑的时候，尼可赶紧让蜡烛的火焰吞噬了纸片。心想，这张用柠檬汁写字的纸帮了我的大忙，纸片原本是要给孩子们变魔术用的。
圆月高挂，天寒气清。尼可往炉里加了几根木头，熊熊炉火把整间屋子变得暖烘烘的。他和孩子们一起，将红球装入一个原本放土豆的木匣，然后把木匣锁进了阁楼的箱子里。
“我们该给它起个名字，倘若有事可以召唤它的名字。”安妮对爸爸建议。
“是啊，你想想有什么好听的名字。”尼可抱起安妮，亲切地吻着她的脸颊。
“我记得你以前讲过一个盖娅的传说，”维希对爸爸说：“在阿尔卑斯山上有个叫盖娅的女神，她美丽绝伦，优雅端庄。平时没有人见过她的尊容，只有一年雪灾，冻死了无数牲畜，冻坏了成片庄稼。就在这时，盖娅降临了，她将白雪化为成群的牛羊，寒冰变为成堆的麦粒。大地瞬间披上绿装，春天重新回到人间。所以，我们就叫它红衣盖娅吧。”
“唔，红衣盖娅，愿她保佑我们一生平安！”尼可赞许道。
夜渐渐深了，伦泽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想着白天的遭遇，又想到了自己离奇的身世。按照尼可爸爸的话说，他是被一群蒙古人带来的。
那还是在十年前的秋天，尼可爸爸到佩奇镇上去买砍木头的新斧子——他总在秋天准备好过冬用的柴火。集市上人头攒动，车水马龙。人们在这里交易着橄榄、辣椒、土豆和南瓜，还有从东方来的丝绸和香料。尼可路过巴托利家的葡萄酒店，盘算着如果从安德鲁爵士那里领到今年的工钱，可得买几瓶上好的塞浦路斯葡萄酒。
就在尼可游逛的时候，一阵急促带有杀气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转眼之间，整个集市鸡飞狗跳，人们似乎预感到一种不视之兆，纷纷夺路而逃。
尼可扛着斧子，对这些胆小怕事的农民嗤之以鼻。他透过被马蹄踏起的尘土，看到了一小队蒙古骑兵正在抢掠集市商品。
那个时候，匈牙利东面有个国家叫钦察汗国。建立这个国家的是蒙古人成吉思汗的孙子拔都。1236年，他统帅“长子军”西征，到1240年先后征服了钦察草原、克里木、高加索、保加尔、伏尔加河和奥卡河地区以及第聂伯河流域的罗斯各公国。被征服的这一广大地区成为拔都的兀鲁思（封地），1242年以后称为钦察汗国。不过，从上个世纪末以来，钦察汗国逐渐衰败，花剌子模、克里木、保加尔相继分裂出去，钦察汗国的士兵也没有以前那样威猛了。
这一小队蒙古骑兵在集市上肆无忌惮地抢掠，本地居民唯恐避之不及，只有尼可还大大咧咧站在木匠铺前，把弄着锯子和刨子。
蒙古骑兵将尼可团团围住，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只有一只眼睛的年青人。
“你是谁？家在哪里、家里有谁？扛把斧子干什么？”
“军官老爷，我叫尼可，贝拉·尼可，住在维拉尼山下的村子里，家里就我和一个两岁的孤儿。我来买把新斧子，旧的都缺口了。要知道，冬天的木柴全靠它。”尼可面带微笑地对蒙古人说。
“眼睛怎么瞎的？”其中一个看上去像带队军官的人问尼可。
“回禀老爷，一次家里失火，浓烟竟然熏瞎了我的左眼。”
军官一脸凶恶，骑马朝尼可慢慢逼近。
刚才逃散的民众看到这一幕，也都回过身来小心谨慎地上前围观。
只见军官举起马鞭……
“去把那孩子拿来给他。”军官对身边一名军士说。
“是，百户长。”
围观的人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见那名军士不知从哪里抱来一个婴儿，径直走到尼可身边对他说：
“你把这孩子带回去好好抚养，倘若有一丝怠慢，连你整个村都烧了。”
“军官老爷，你瞧我只是个单身男人，如何抚养这个还在吃奶的婴儿？”
“给他十头母羊和十个金币，”百户长果断地命令手下，他又对尼可说：“领了羊就带上孩子马上回去，再啰嗦要你的命。”
“军官老爷，还有一句话。这孩子叫什么名字，他妈是谁？”
“孩子没名字……你问那么多干吗？走吧……唉！将军交给的任务总算完成了。”
就这样，尼可无缘无故地从蒙古人手中得到了十头母羊、十个金币和一个男婴，他在人们诧异的眼神中离开佩奇镇集市。后来尼可才知道，手中这个男婴是立陶宛乌尔班家族的后人——蒙古人抢了他们家族中的一位小姐，但这位小姐在此之前竟然与情人私通，怀孕在身。抢到这位小姐的蒙古将军无比沮丧，却也无可奈何。更没想到的是，待这位小姐十月怀胎将孩子生下之后，便自尽离开了人世。将军只好嘱咐部下，将婴儿尽早交给一家成分简单，与乌尔班家族没有关系的偏远人家抚养。
“那位蒙古将军一定很爱那位乌尔班小姐，否则只需将孩子一丢了之。”尼可有时会这样想，“如此说来，小姐一定是个绝色美女，只可惜她已不在人世，不知道有我这么个人在帮助抚养她的孩子。”
尼可给这孩子取名叫伦泽，随着岁月的流逝，伦泽渐渐长大，如今村里人不会关心他的身世，只是羡慕他的英俊和聪明。
当然，大哥维希也是个帅气的男孩，他是三兄妹里个子最高的一位。年纪不大就显出稳重、成熟的个性。维希是尼可在意大利的一个侄子，所以他也是与尼可唯一有点血缘关系的孩子。据说维希一家在那不勒斯惹上了上世纪席卷整个欧洲的恐怖瘟疫——黑死病，家里人除了维希以外无人生还。尼可不惧死亡，将维希从那不勒斯接到匈牙利。
再说说安妮，这个可爱又美丽的八岁女孩，当年是在尼可家的羊圈里被发现的。丢弃她的人给尼可留了一封信，信上说：“我们是一对威尼斯夫妇，常年在东方同波斯人做生意，一家人过着漂泊不定的生活。现在兵荒马乱，许多国际贸易线路都被中断，生意渐渐无利可图。我们膝下已有三个孩子，如今又添了一个女儿，实在无力养活。今天路过宝地，见到你家山羊满圈，应该家境殷实，所以不经允许，冒昧地将小女留下，望怀怜悯之心，收留这个幼小的生命。等我们生意有了转机，再想办法把她接回，几年的抚养也当重金酬谢。”
落款是罗德里克。
尼克看了信后哭笑不得，他一个单身男人，凭空又多了个女儿。看来，上帝还真不亏待他，许他子孙满堂。于是他给罗德里克家的女婴取名为安妮，叮嘱维希和伦泽，好好照顾威尼斯人送来的妹妹。
最后得说说尼克，他们的一家之主。据说贝拉·尼可的老家在热那亚，世代从事占卜和巫术。尼可也出生在那里，15岁后跟随家里人出来闯荡江湖，先后去过西班牙和法国。最后在法国夏特勒遭遇了一支英格兰军队，大多数人被当作奸细处死，尼克孤身一人逃离法国，向东来到了匈牙利，定居在偏僻的维拉尼山下。
在三兄妹看来，尼克是个有趣的人。他会变魔术，能把一个鸡蛋放在口袋中变出一只小母鸡来。他还会制作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东西，如带翅膀的马车——在一辆轻巧的马车的上装了两只硕大的木制翅膀。尼可说，只要马奔跑得足够快，这辆马车就会飞起来。他还制作过一把火枪，能连续三次将子弹从膛内发射出去，虽然不准，但看上去挺有气势。尼可还会做钟表，自己磨制齿轮和发条，做出的钟来走时精确。有一段时间，尼可对化学很感兴趣，他在磨坊里做着硝铵的实验，目的是创造出威力无比的炸药。最终导致硝铵爆炸引发了大火，并烧坏了尼可的一只眼睛。
“一只眼睛也够用了，毕竟大部时间我是在用心灵与这个世界沟通。”尼可不止一次地对三个孩子这么说。至于他是如何做到心灵沟通，与世界上的谁沟通，那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一声孤独的清啸打断了伦泽漫无头绪的回忆。
“是狼？”伦泽惊恐地裹紧被子，手足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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