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凌晨一点，陈默推开家门，轻声轻脚地走进屋子。
屋子里，月光铺满地板，皎洁而又冷峻。
灯一盏盏打开，餐厅、客厅瞬间明亮起来。陈默放下钥匙和公文包，换上拖鞋，走到餐桌旁拿起水杯一饮而尽。
他转身走向卧室。先是儿童房，有一张床和一个衣柜，再是长者房，也有一张床和一个衣柜，然后是主人房，同样放了一张床和一个衣柜，但是都没有人。他躺在床上，刚好能从窗户看到月亮。月亮上月桂树的影子清晰可见。
他度过了很多个这样的夜晚，一个人的夜晚。
2
五年前，他考上了公务员，满心欢喜地来到这座城市，她的家乡。她也入职一家私企，过着朝九晚六的日子。
他们租了两室一厅，过着稳定而幸福的生活。但是陈默的工作越来越忙，加班越来越多，两人的交流越来越少，陪伴越来越少，争吵也越来越多。他们最终各奔东西。
分手后的生活更加纯粹。上班，下班，加班……对这座城市，陈默最熟悉的莫过于加班之后，深夜里无人的街道，昏黄的路灯，以及回家必经的“深夜食堂”。有时候，他会进去坐坐，叫些夜宵来结束忙碌的一天。
后来他退了令他伤心的房子，自己买了一套，一个人住到现在。
3
躺在床上的陈默疲惫无比，眼睛灼热、头脑昏沉，闭上眼睛，整个世界都在旋转。他走到餐厅，拿出冰镇啤酒，希望借以缓解一下心中的烦躁。
两杯酒下肚，料峭晚风吹过，人更加精神了。
他打开电视，找来找去，只有动物世界勉强可以看，电视屏幕上：狮群在草原上漫步，寻找猎物；斑马群一边觅食，一边警惕地环望四周；鬣狗群散落在远方，伺机而动……
他更加烦躁了，起身开了一瓶红酒，电视转向动画片：《熊出没》，边看边玩起手机。
朋友圈里已经没有多少新内容了，可能都睡觉了吧。可是他还是一条条往下翻，看着晚饭时已经看过的内容：鸡汤、励志文、晒娃、撒狗粮、微商……他的朋友圈丰富而又多彩，但却令他反感。
他退了出来，倒满第三杯酒一饮而尽，然后再倒满第四杯。
再打开微信，朋友圈仍有一个小红点，他好奇的打开，看见是他的老友老孙发了一条动态“今天的奋斗告一段落，明天继续。”下面配了一张图，他满是汗珠和灰烬的脸。陈默忍不住评价了一句“今天已是明天。”
4
二十分钟之后，老孙才回复，不过不是在评论区下方，而是直接发了微信消息。
起初，老孙试探性地问了一声：“睡了没？”叮当一声响，陈默打开手机，立马回了过去，“还没有。”于是两人聊了起来。从怎么还没睡，现在忙什么，到最近在怎么样，他们一问一答，很像以前在烧烤摊喝啤酒的样子。
他俩是大学时遇见的老乡，又是舍友，性格也很相似，所以玩得来，也很交心，彼此都很了解。大学之后，两人不约而同到广州打拼，虽然一个在天河、一个在番禺，但每隔段时间也会小聚一下。
后来，两人各奔东西了。老孙被公司安排去了佛山，陈默考公来到了现在的城市。虽然见面的机会少了，但偶尔也会聊聊天、诉诉苦、坦白下心声。
就像今晚这样。
5
“老孙，最近怎么样？”
“忙，忙，忙，从早忙到晚。”
“那你挺充实。”
“累成狗，最近帮忙整理仓库，整天灰头土脸的。”
“在你朋友圈看到了。哎，注意身体。”
“你怎么样，还是天天加班么？”
“习惯了，加班是常态，不加班是变态。”
“那也要早点休息。”
“睡不着。”
“心里有事？”
“迷茫，有时候想想，不知道这么没日没夜的加班为了什么？”
“你现在还是一个人么？”
“是，天天加班，谁敢跟你谈。”
“找朋友介绍一个，以你的条件不成问题。”
“我在这没有朋友。”
老孙没有立刻回消息，屏幕被定格了。“我没有朋友。”这是陈默的真实写照，当初他奔赴爱情而来，后来爱情离他而去，留下的是加不完的班、熬不尽的夜。他无暇结交朋友，他只有同事。
“我在这也是。”
“你在佛山还好吧，你家人都在那。”
“不是，我在江苏。去年底，公司安排我支援这边的工作，要在这边呆两年。”
“不是吧，去这么远？你孩子不到三岁吧”
“我也不想，生活所迫嘛。”
“所以，你也是一个人在那里。”
“是，除了同事，还是同事。”
“那我俩还是挺像的。”
“是啊，都是一个人在打拼。”
“你多久回来一次？”
“半年。”
“多回来看看，一个人久了，会出问题的。”
“我都习惯了，在广州、佛山这几年，其实也没有朋友，都是一个人打拼。我也苦，我也累，但没办法。”
“我知道。”
“你赶快找一个就好了。”
“不，现在这样挺好，一个人，安静又自由。”
“再过段时间你就不这样讲了。”
“那过段时间再说吧。”
……
再次陷入沉默，屏幕黑了下来。过了一会儿，陈默发了条信息给他：“早点睡吧。”老孙回了一个“OK”的手势。
6
陈默端起酒杯走向阳台，风继续吹着，路上偶尔有车驶过。
小区里，更远处，只有零星的灯还亮着。
陈默看着那些灯，没有一盏为他而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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