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巧在爱情和欲望的幻影里有点神志不清了。听闻外面脚步,三爷抽身进了老太太屋里,七巧渐渐缓过神来。
大嫂玳珍进来了,七巧一个人在屋子里就有些突兀了,而且估计情绪上一下子转换有点困难。她卖个俏皮,躲门后等嫂子进来打了她后背一下。
冷嘲
大嫂勉强应付了她一下,转眼就看见桌上的核桃仁所剩无几,猜着是季泽吃了,剥了很久原为孝敬老太太,不免嘟哝便宜他了。
七巧捏着一片锋利的胡桃壳,在红毡条上狠命刮着,左一刮,右一刮,看看那起了毛,就要破了。她咬着牙道:"钱上头何尝不是一样?一味的叫咱们省,省下来让人家拿出去大把的花!我就不伏这口气!"
七巧心里的愤恨还没有发泄掉,在季泽那里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安慰。
前文七巧说季泽就是闹了亏空,她也不会皱眉,骨肉至亲么。刚刚吵了几句,不亲了,省钱三爷大把花了,不服气了。
玳珍对她不感冒的,说别人,自家门前不干净。
玳珍冷冷的道:"那可没办法了。人多了,明里不去,暗里也不见得不去。管得了这个,管不了那个。"
这话茬儿很明显,对应前文两个小丫头的闲谈说话柄儿就多了!前年老太太带合家上下到普陀山进香去,七巧在家坐月子,舅爷脚步勤了些,就丢了一票东西。
冷嘲七巧明里暗里也拿了不少到娘家去了,七巧正准备反唇相讥,舅爷来了,差点打嘴。
冷遇
小双来了,走到七巧面前,用了两个词:鬼鬼祟祟和嗫嚅。
按说,这和小双有什么关系,做这样的嘴脸。七巧生气,这不用背人的事情,用得着这样吗?
小双也觉得主子这样的亲戚不体面,就是奔东西来的,也没有什么好处到大家跟前,说不响嘴。感觉她也有故意的成分。
然而七巧嘴上还是不饶的,玳珍说亲戚齐了,她倒说不许他到上海来?
回老太太吗?不敢。
七巧下楼,玳珍问小双,小双说舅爷舅奶奶提着四个提篮盒来的,还说装得满满的进来,一样装得满满的出去,别说金的银的圆的扁的,就连零头鞋面儿裤腰都是好的!
这个看碟子下菜的丫头,表面小心恭敬,背后也是绕嘴的人,说的是事实,也刻薄。
小双下去的时候,七巧正在问榴喜老太太可知道舅爷来了,老太太知道了,没有吱声。七巧又心头火起,又骂了一通,当然只能自己听。
记得红楼里,许多事情都要回过老太太的,来了体面亲戚也是要的,老太太乏了不出面,也会打发体面的丫头去应付的 给人家体面。刘姥姥来了就不用,她第二次来带了东西报答前次的恩情,大家就热热闹闹地欢迎,就投了老太太缘,请吃饭了。
这舅爷舅奶奶,娘家人来了,对于七巧,并没有欢喜,人未见,已经受了气。
冷遇的背后,还是七巧和家人为人行事都上不得台面,人家连敷衍一下都不肯了。
热刺
家人总是和从前连在一起的,那些青葱岁月。七巧看见嫂子在整理提篮,哥哥在旁边弯腰看着,七巧止不住一阵心酸,倚着箱笼,把脸偎在那沙蓝棉套子上,纷纷落下泪来。
回不去的从前,从前有许多期待,大约没有料到这样的人生,外面的光鲜遮盖不了无尽的煎熬和苦痛。
已经有很久没有见了,哥哥也掉眼泪,嫂子赶上来拉着她的手也透着亲热。七巧把那只空着的手去解箱套子上的钮扣,解了又扣上,只是开不得口。
相见并没有欢心。想想元春省亲还埋怨爹娘送她去那见不得人的去处呢。
她的哥嫂把她送到这里却不是摄于谁的权威,只是单纯图钱,前尘往事都到眼前,上午又受了冲击受了气和冷嘲热讽,自然就发泄了。
兄妹吵架了,嫂子劝架,叫别吵着姑爷,七巧反而抬高声音说他要是有点人气就好了,确实,这个苦楚,谁又理解。
谈钱伤感情,哥嫂来自然有所图的,哥哥生气说凭良心说,我就用你两个钱,也是该的,当初我若贪图财礼,问姜家多要几百两银子,把你卖给他们做姨太太,也就卖了。
看着也是替七巧伤心,她只是那个家的一个物件而已,能够卖个好价钱的东西而已,她的青春美貌拿去估了价,换了钱与自己无关,留给她的只是那个昏昏的房间寂寂的珠罗帐子里的人生。
七巧被卖得不错,附带着长期的附加值,所以兄嫂可以来了一次又一次。
嫂子作好作歹劝住了,兄妹叙了一会儿旧,然后又搜罗了一家子的礼物拿走了。
这里边,七巧的嘴巴也确实讨人嫌。把哥哥说得狠毒也就罢了,确实也好不到哪里去。自己尽力搜了东西给了,还说早些搬家的时候,东西带不了,打发给下人许多东西。
来了讨了她许多话,又嫌来得迟了,可怜可嫌。
"我们这位姑奶奶怎么换了个人?没出嫁的时候不过要强些,嘴头上琐碎些,就连后来我们去瞧她,虽是比前暴躁些,也还有个分寸,不似如今疯疯傻傻,说话有一句没一句,就没一点儿得人心的地方。"
嫂子一转背,也就没有了刚才那样的体贴了,在她眼里,东西到手了,七巧没有一点得人心的地方。
从另一个侧面也说明,七巧的压抑和欲望冲突越来越剧,性格在逐步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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