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下来,盛夏的傍晚也渐有了丝凉意。
从家里出来,已经是傍晚,通往县城的省道上不见任何人影。柏油路年久失修,坑坑洼洼,像是一张麻子脸,丑陋不堪。两排十几米高的杨树,矗立在道路两旁,黑夜笼罩着它们伟岸的身姿,像是两排猥琐的小鬼儿,趁着夜色出来唬人。由于修路的缘故,一到晚上,路灯便成了摆设,远处的村庄还有些许灯光,像是一群群的萤火虫,漂浮在黑色的夜空里,离你很远却又很近,如幽灵般如影随形。
眼前的场景让人发蒙,我硬着头皮,骑着的电动毛驴加快了速度。车轮在麻子脸的路面上哒哒作响,不经意抬头,恍惚间,前方几十米远,有五六个人排成一排,个个都有七八米高,身穿白色长袍,腰系黑色布条,手持银色长刃,在夜色中这些人像是踩着高跷,大摇大摆地横行霸道。
怀着一颗好奇又忐忑的心,骑着车来到这些人身下,他们的膝盖居然在我头顶之上。我壮着胆,抬头仰望,竟是一群日本武士,他们嘴里的牙齿尖利无比,嘴角上还留着鲜血,白晃晃的武士刀在他们手里就像一把把冻僵的银蛇,虽说离我十几米远,脖子上仿佛仍有冷飕飕的凉气略过。这些日本武士谈笑着,嘴里面全是呜哩哇啦的鸟语,居然没有看到脚底下的我。
我加紧赶路,一心想逃。没想到,没走多远,前方两百多米远,突然出现了一块巨大的电影屏幕,就像小时候露天电影的场景。可是今天不同,这块白色的屏幕两边挂在路旁的树干上,一直垂落到路面上,在尚有一丝光亮的夜晚随风飘荡,屏幕前只有我一个人。可还来不及诧异,便听到身后喧闹的人群声,我忐忑地转过身去,在我身后几十米远的地方,便是那些日本武士,更奇怪的是在他们身后,竟然出现了一排排各色人种,他们高的有十几米高,矮的也有七八米,每一排都不同,有的是日本浪人,有的是波斯女郎,有的是破落骑士,他们步幅一致,却又吊儿郎当,像是一排排的土墙,朝我压过来。
此时此刻,我只想逃命。前后夹击,只有往旁边逃窜。可是一瞬间,我的电动毛驴却没了电,浑身解数也无法动弹,只好弃车。道路两边是深越四五米的灌溉渠,恰逢旱季,河中无水,心想趟过河床便安全了。刚想往河里奔,却发现河床上,每隔四五米,便有一口深井,每口井直径都有三四米,深不见底,明明是晚上,井里却灯火通明,里面闪动着身影,像是在舞蹈,像是在打斗,却听不见声音。
我两腿僵硬,浑身发抖,只觉得小命难保,逃不出去,只好任人,不对,是任鬼宰割。我双手扶着一棵杨树,杨树皮都快被啃光,露出发白的树径,这也一定是被这些鬼怪害的,我可是凡夫肉体,下场自然好不到哪里去。我闭上眼,想象着自己的肉被撕扯,血被吸干。堂堂七尺男儿,命丧这里,不甘不服却也不痛不痒。只听到沉重的脚步声从我身边踏过去,没有利爪,没有獠牙,没有疼痛,没有冰冷的鲜血。我斗胆睁开半只眼,鬼怪们排列整齐,步幅坚定,全然不顾我这顿丰盛的晚餐。一些俏皮的小鬼儿,低下头,瞟我一眼,或戏谑,或不屑,或调侃,或玩笑,却都没有取我性命。
我呆若木鸡,矗立原地。这些鬼怪的大脚踏着整齐的节奏,慢慢远去,扬起的尘土高耸入云,遮住了他们远去的身影。此时,只听到河床上的井口里,传出了滴滴答答的敲击声,像锣鼓,像石锤,铿锵有力,震耳欲聋,我两眼一黑,醒了过来。
原来是一场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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