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几岁?

作者: 林夕迪 | 来源:发表于2022-04-08 23:39 被阅读0次

    那一年,我到底是几岁呢?我已经记不得了,好像我的记忆缺失了其中一块,那一岁从我的生命中凭空消失了。也许是我根本就不想留下关于那一段时间的记忆,因为实在是太痛了。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尘封的记忆一次次出现在我的梦中,记忆的封印一点点破裂,这道伤疤最终还是被无情地揭开了。

    开学已经有一个星期了,可是迟迟不见飘飘的人影,我知道再见到她的可能性已经很小了,但我心中还总存在着幻想,希望她只是因为某件事而耽误了报道的日期,说不定马上就能回学校来了呢!忐忑之下,我决定还是问一问班主任刘老师,看他是否知道详情。

    下了早自习,我鼓起所有的勇气,同时也带着希望进入了办公室。可是等我出来的时候,我还是久久无法从老师的问答中回过神来。

    “哦!罗飘飘啊,她已经转学了。”原来她已经转学了啊,可是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呢?哪怕权当只是告别也好啊,至少让我知道你去了哪啊!我以后该如何找到你,我们是否还有再见面的机会,留下联系方式保持联系也是好的啊!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留下,你就这么了无声息的消失在茫茫人海,空留下转学了这个消息给我,而且还不是直接告诉我的,难道我们之间的友谊就这么不堪一击吗?都不值得你道个别吗?也许只是我想多了吧!你从来就没有当我是你的朋友。

    开学的第二周已经快结束了,我却还没从飘飘的转校事实中走出来。正暗自悲伤的时候,这天早自习班主任刘老师来到教室,站在讲台上神秘兮兮地说:“今天我们班将要迎来一位新同学,你们可要表现好一点哦!照顾好新同学。”谁也不知道这位新同学会在今天的哪一时刻到来,于是就纷纷猜测是男是女,长得好看不好看,充满着好奇。正处于懵懂期的我们所关心的不就是这些吗?

    这时坐在我前面的云远也开始八卦起来,回转过身来推了推我的手:“嘿,舟子,你觉得是男的还是女的呀?”

    “这个我怎么知道呢?你要是实在想知道的话你可以去问问班主任。”

    “呃~那还是算了吧,反正等会就可以看到了。我倒是希望是个女的,而且要长得很好看的那种。”

    “你啊!就知道成天想着漂亮女生,可是也不见你主动出击一把啊!”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看看养养眼就得了,要我去追某个女生是万万做不到的,也是不敢的,要是被我妈知道了,还不把我打得个半死啊!”

    “哈哈……你也就有贼心没贼胆。”

    “好了好了,不说我了。我还没来得及问你,你这一个星期以来是怎么回事啊,老是皱着眉头,有什么不开心的吗?”

    这个话题转得太快,让我有点措手不及,也许是不愿提及吧!但面对我最好的兄弟,我还是无法做到无视的,沉默了一下,酝酿一下言语,“唉!就是觉得突然少了个人怪不习惯的。”

    “你是说罗飘飘?”

    “嗯嗯。”

    “怎么,你该不是喜欢上她了吧?”

    “你瞎说什么呢?怎么可能。”说完之后我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我竟然感觉到我的脸有点发烧,好像心中最大的秘密被人发现了一样。

    “嘿嘿……既然没有的话,那你脸红个啥劲啊!”

    还好这个时候上课铃声响了,我终于可以摆脱这个让我伤心的话题了,推了推他,“好了好了,上课了,赶紧坐好吧!”

    我不知道前两节课是怎么上的,整个心思就不在课堂上,看着左边空出来的座位发呆,完全是神游天外,书本开始翻到的是哪一页结束时依然是那一页,就连下课铃声也听不到。

    操场因昨晚刚下过一场大雨,还有很多积水,天空就连现在也还在下着毛毛细雨,所以这一天的课间操取消了。这个时候整栋教学楼都是沸腾的,聊天的聊天,上厕所的上厕所,去小卖部买零食的买零食……而像我这种安安静静呆在座位上的人却是少之又少。听着杂乱的声音,我感觉很累,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直到云远推了推我才发现教室突然变得好安静。

    我抬头一看,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精致的小脸,长长的秀发扎成马尾辫搭在肩头,上面点缀着水珠,定是被外面的雨给淋着了,穿着一套纯天蓝的运动装。

    “同学们好,我叫李德音,希望大家以后多多关照。”声音如空谷幽兰,轻盈而灵动,她的笑容像是一朵水莲缓缓舒张开来,在潮湿的空气中盛情地绽放着。我因突然出现的这一幕看得有些痴了,竟忘了自己刚刚为何而悲伤了。

    “怎么样?漂亮吧?”直到云远的话在我耳边响起来,我也没有缓过神来,还怔怔地望着她,生怕这一切只不过是梦中的美丽幻影,梦醒了也就消失了,所以只想把它留在记忆的深处。

    “喂!还看啊,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云远猛地推了我一下,这个时候我才如梦方醒。只见她带着微笑向我走来,准确地说,她应该是向我左边的空位走来。

    人对于美好的事物与生俱来就会产生一种亲近感。她甫一站定,周遭的人就围了上来,不管是男是女,统统纷纷向她介绍自己,抛出友好的信号。尽管此时闹是闹腾了点,但还不是上课的时间,班主任也就随大家高兴了,笑了笑就出去了。

    那个时候的我们与社会的接触实在是有限,因此根本不知道嫉妒为何物,只是单纯的对美好的事物一种欣赏而已。其中就要数云远最积极了。他抢先一步将椅子抽出来为她摆好请她坐,见她盯着桌椅却不坐下,云远这小子也反应过来,看着桌椅上的灰尘神情变得不自然起来,尴尬挠了挠后脑勺,大概是在想着如何补救才能不在她的面前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吧。

    正在他苦于想到该用什么东西来擦拭桌椅上的灰尘时,我也被他这一窘境逗乐了,心想着:“叫你无事献殷情,这下丢人了吧!”想着想着不自觉轻笑出声来。也许正是我这一声轻笑让他想到了什么,只见突然他冷不丁地扑向了我,从我桌子的另一边取下一块干净毛巾为她擦拭妥帖,对着她露出开心的笑容,好像是在邀功一样。这个热情的举动倒是把她吓一跳,脚步不自禁向后移了移,微笑着道了声谢,声音婉转悠扬。

    将抹布上的灰尘甩了甩就挂回了原来的位置,也不想着给我洗洗,但在我这已经成为习惯了,也没跟他计较,只是鄙夷看了他一眼,表示对他的所作所为感到嫌弃,这个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在我桌旁坐下没多久,他猛地一拍额头,声音之大足以让你产生耳鸣,不是忘了什么就是想起了什么,对于这个举动我倒是习以为常了,可是落在其他同学的眼里,那就是数不尽的疑惑了,不清楚他又要发什么神经。引得同学们纷纷侧目,尤其是她,看着他充满了好奇,到底是什么事足以让他这么激动呢?

    她根本没想到所有的一切都和她有关。只见他站起身走到我们中间的过道,挠了挠脑袋。“刚刚忘了跟你说我叫什么名字了,我叫刘云远,他叫林柏舟。”我没想到他会突然指着我说出我的名字,我一把拉住他,看着他,大意是“你怎么没事说出我的名字干嘛啊”。而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朝着我们笑了笑,但她的笑容落在我的眼里只会让我觉得更加难堪:为什么他自己不跟我说他叫什么,非得要别人来说呢?既然扯到了我,我也只好不自然地对着她笑了笑,就把他拉到座位上坐下了。还好这个时候老师进来了,不然真不知道我该怎样避免尴尬,也许人家根本就不想知道你们的名字,这一切只不过是你们的一厢情愿罢了,也未可知。

    一上午就在神情恍惚中度过了,就连抢饭的速度都要比别的班慢了许多,还好我跑得快,可以在去食堂的路上追上不少时间。我拿着桌子旁边的毛巾就冲了出去(毛巾在下第三节课的时候就已经被我洗干净了)。等我到了食堂,还好,里面只有两个人,其中还有一个是我们班的呢!我选了两盆堆得比较高的饭就跑出去了,在花坛前停了下来,折了两根小枝,选了其中比较多的两份饭插上,这样等会就不会有人抢这两份了。但正在我要走的时候,不知怎么她的笑容浮现在我面前,叫我鬼使神差又折了一根选了份大的。

    不消说,一到教室,大家就围了上来,用自己独有的标识占据一份饭。用什么的都有,最多的还要数这几样,筷子、勺子、笔和一丁点书纸了。我和云远从来都是最后才打的,反正我们的早早就被我占了又没人会动,而且最后打的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剩余的所有都归你了,这样你就能吃得饱饱的了。她拿着饭盒过来一看,此时整个盆子里就剩下中间的三分紧紧粘在一起,她皱了皱眉,我看出来了,她这是在疑惑为什么全班除了我们三个没有打了之外,难道还有人多占了一份吗?她怎么也不会明白这是我为她留的。

    剩下的那三份都差不多大,我随意拔下一根小枝,“不好意思,我刚刚多占了一份,你就打这份吧!”她没有说话,只是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看我,好像知道我这是为她留的一样。我也不敢跟她对视,生怕她发现我的小秘密,拿出饭盒开始打饭。我只取了我的那份,把里面所有剩余的饭都打在了云远的饭盒里,他吃得比较多,然后将两个铁屉子送到食堂泡上才开始吃。

    下午也没多大的变化,也就是上课下课,只不过能很明显感觉出来,下课出教室的人少了很多,教室也安静有序了不少,这一切的来源就都在德音的身上了。毕竟这是她到来的第一天,谁都想给她留下一个好的印象,希望与她交朋友,纷纷围着她。可这一下就把我害苦了哟,我的位置都被他们给霸占了,尤其是云远这个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没地方坐竟然直接坐在了我的桌子上,而我是不喜欢这么热闹的场面的,我只好靠在走廊上吹吹风,闻闻潮湿空气中夹杂着的泥土气息,看着已不再下雨的天空,静待着上课与放学的到来。

    时间就在我神情恍惚之间悄然流逝,不知不觉到了该是放学的时刻。这天恰好轮到我跟云远值日,我俩先收拾好书包把椅子翻扣在书桌上,然后来到走廊呼吸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等同学们都离开教室后再开始打扫。

    李德音在同学们的簇拥之下离开了教室,我俩的目光也是不约而同在她的背影上停留的时间最长,可以说是目送着李德音的一路离去,直到隐没在走廊尽头拐角处。

    等同学们都离开了教室,我们开始打扫起来。先是将没有翻过来的椅子全给一个个翻转过来扣在书桌上,然后擦拭窗户和玻璃,最后扫地、拖地、倒垃圾。见一切都打扫干净,最后将窗户关上,背着书包把门带上回家。

    以往值日时云远总会说点什么的,令我惊奇的是这天他居然什么也没有说,就连回家路上也是沉默寡言。下了一百多米的小山坡,再在田垄上走上四五百米左右的石板路就到了河边码头。说是码头,也不过是一些大而不平的石块铺就而成的简易靠船之所。

    云远的家住在河对面,而我的家就住在这一边,翻过学校后面的那座小山走上几百米就是我家。但我放学之后总是喜欢跟云远回家的,究其原因也无非两点:一是我喜欢在河面上感受清风的吹拂,看水草在清澈见底的河水中随波荡漾,闻水草所散发出的淡淡清香;二是我自小就是奶奶带大的,父母都在外市务工,缺少父母的陪伴,而去云远家我能从他母亲的身上看到我母亲的身影,感受到丝丝母爱的关怀。

    因为这天是我们值日,我俩到码头的时间要比平时晚上少许,此时码头上已经有了七八个人,但好在船还没走,不然等下趟就不知要等多久了。令我感到惊奇的是,李德音她竟然也在码头准备上船。“难道她家也住在河对面?”这个疑问只是刚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就被云远的大声呼喊给打断了。“德音,德音!”这小子,才第一天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就叫得这么亲热,真叫我感到脸红。

    她正要上船的步伐慢了下来,缓缓回头,看到云远向她大力挥手也就停了下来,站在一边让其他人先上等着我们过去。一起登上了船,人来得差不多了,船在发动机轰鸣声中慢慢向前划去,驶向近百米的河对岸。接下来就是他们俩的对话时间了,不干我什么事,我只是在旁边当一个听客,静静感受着河面上的风景。

    “德音,你家也住河那边吗?”

    “嗯嗯。”

    “那以前怎么没有见过你啊?”

    “我是昨天才回到外婆家的。”

    “哦哦,难怪。”

    “对啊!你们也都住在对面吗?”

    “没有,我家住那边,他家就住在这边,他是去我家玩的。”

    “哦哦!”

    她不再说话,只是好奇看着我,意思好像是在说:这人怎么不说话啊?太奇怪了。我不是不说话,只是因为从小爸妈就不在身边,都是跟着奶奶的,所以让我养成了一种习惯,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孤僻,跟我不熟的人,我不会怎么说话,这需要一段很长的时间才能慢慢适应。我想,过段时间就会好了。

    对于后面的话我就没怎么听了,主要是发动机的声音太大,我也听不到什么,我就看着外面的河水,水草在其中荡漾,偶尔游过一条两条小鱼,但却被引擎惊走。到了岸边,杨叔抛下锚扶住船让大家下船上码头。大家也会很自觉的将五角钱放在船头的篮子里,而至于我们这些小孩是不收钱的。

    上了岸,往小山坡上走五十米左右就能看到一排房子,有六间。云远的家是左起第二家,而通过他们的交谈,我也知道了李德音外婆家是右起第一家,中间隔了近两百米左右。

    在路口简单告别之后我跟着云远回家。一进家门就只听云远叫道:“妈,我饿了。”

    云远话音未落就听陈阿姨微怒的声音从厨房传了出来:“吃吃吃,一天到晚就知道吃。”手里正拿着一根刚刚洗净的黄瓜,水珠从上面慢慢滑落。看到我之后,立马笑了起来:“柏舟也来了啊!”这前后的态度惹得云远一阵嘀咕:“真不知道你是她儿子还是我是”。

    在大人们眼里我一向是乖宝宝,断不能失了礼貌,声音微甜:“阿姨好!”

    “嗯,你们先去写作业,还得过段时间才吃饭。”说着就将手中的黄瓜掰断递给我们俩。

    书包刚一放大堂的桌子上,就听云远这小子一阵呢喃,也不知道具体在说些什么,我只能模糊听到就几个词,什么“想不到”啊,“机会”啊,“一起”啊的。不用他告诉我,我也知道这必定跟李德音有关,猜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无非就是:想不到她也住在这边啊!这倒是个不错的机会,以后就可以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了。但我终究不是他,也无法完全揣度明白他的心思。

    作业做完了,我也准备回家了,而这个时候陈阿姨正端着热腾腾的饭菜出来。见我要走,立马挽留,“柏舟,今天在这吃吧!你看,阿姨都做好了。”

    “阿姨,不了,奶奶做好了饭菜等我回去呢!”

    不等她继续说,我就连忙背着书包跑了出来,只听陈阿姨说道,“多么懂事的孩子啊!”转而继续对着云远说道:“赶紧收拾东西,吃饭了。”

    面对这样的反差,我只能为云远默哀了,但陈阿姨只是对他严厉却很爱他,我也多么希望我爸妈能在我身边对我这样呀,但也只是想想罢了。

    到了码头,只见杨叔正要摆渡去河对面,正在收锚。我连忙大喊一声:“杨叔,等我下。”杨叔下来抓住船让我平稳上去,这个时候船里并没有人,看来是准备回家吃饭了,杨叔跟我的家都在河的那一边。“柏舟啊,今天可有点晚了啊!我还以为你今天就在云远家睡了呢,都准备回去告诉你奶奶一声,好让她安心。”

    “麻烦杨叔了,您知道的,不管在外面怎么玩,都是要回家睡的,不然奶奶晚上会睡不着的。”

    “嗨~这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我也就等着看还有人没,多挣几个摆渡钱罢了。”

    “杨叔,跟您打听个事呗!”

    “你说,只要杨叔知道的就一定告诉你。”

    “杨叔,你认识今天跟我们一起过河的那个女孩吗?”

    “哦!你是说很漂亮的那个是吧?”

    “嗯嗯!”

    “她是河那边老张家的外孙女,是昨天被她妈妈送回来的。”

    说到这,杨叔停了会,大概是在想后面的话要不要继续,但在这个小地方没有什么消息是能瞒住的。只听杨叔不无叹息地继续说道:“听说是因为她爸爸在外面做生意发了,包了个小老婆,老张家女儿为了她女儿好,就把她送到乡下来了。唉~要说这也是个可怜娃儿啊!”

    原来是这样啊,我终于对她算是有了那么一丁点的了解。

    “怎么,柏舟,你该不会是喜欢上人家小姑娘了吧!”

    “怎么可能,我这是第一次看到她,只是因为之前没见过,好奇而已。”

    “哈哈!别蒙杨叔了,不喜欢你脸红什么呀?”

    这话说得我无言以对,我脸红了吗?我连忙用手捂着小脸,这又是惹得杨叔一阵哈哈大笑。

    漆黑的江面上,一艘小船在缓慢前进,船头挂着一盏煤油灯,回荡着一位中年人的豪迈大笑,竟掩盖了发动机的轰鸣声,还有一个被善意取笑的不知所措的小小少年在其中。

    “谢谢杨叔,再见!”上了岸,告别了杨叔,我立马向家奔去。

    “奶奶,我回来了。”只见奶奶在大堂墙边砍着野菜,准备明早喂鸡。见我回来了,停了下来,用手指了指厨房,“饭菜在灶台热着,你自己去吃。”我坐在灶边吃着饭,耳边又响起了菜刀与木板的撞击声。吃完饭洗完碗洗完澡洗完衣服晾干之后躺在床上,我久久无法入睡,满脑子都是李德音那如同莲花一般盛开着的笑容,纯洁而美好。

    能够很明显感觉到班级的变化,较之先前变得更加充满活力,处处充斥着欢声笑语。究其原因,我想,无疑这一切都是因为李德音的到来。就连云远也比之前的话要更多些,总也围着李德音打转,而我作为他的死党,果断被他拉着走,美其名曰怕我孤独,一个人玩会很无趣,实则是他自己不敢一个人独自跟李德音说话,拉我给他壮胆呢!也许是德音被云远讲的趣事所打动,又或者是对我们俩这个奇葩组合感到好奇——一个话多,一个几乎不说话,也就默许我们跟在她身边。

    之后的日子,我们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形影不离的,一起上学放学一起做作业,用长辈们的话来说就像是连了裤脚一样。经过差不多一个学期接触下来,我们仨的关系也变得越来越好,我跟她之间说的话自然也变得越来越多。我们仨在一块的时候,绝大多数时间都是云远这小子围着德音打转,不是问她在城里生活的所见所闻和所感,就是给她讲我们这的趣人趣事,当然了,其中也不乏关于我的糗事,逗得她是捧腹大笑。比如在山上爬树,河堤上滑滑梯,我妈从城里回来给我买的新衣服裤子新鞋子,一般不会超过一个星期就会被我磨破刮破;又比如打画片总也打不赢一个女的等等系列事情。

    而我,更多的时候还是喜欢静静地看着她,准确地说是我偷看她,尤其是她那美丽的笑容令我痴醉。而她似乎也知道我比较内向,有时候我们就静静地坐在河堤上看着听着云远像一个小丑在一边手舞足蹈叽叽喳喳说个没完没了,但我们都知道他不是小丑。当云远表现浮夸忍不住让人发笑时,通常我跟德音都是相视一笑便调转头去看着微波荡漾的河面,静静感受着此时的美好时光,静待着杨叔的渡船载我们回家。

    时间就在德音和云远的陪伴下悄然度过,眼看着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放暑假了,我们仨也在一块计划着这个暑假该当如何来过。往年都是我跟云远两个人,因为都是皮糙肉厚的男孩子,过得也比较随意,基本上都是在河里网鱼或者去地里帮助家人从事浇地、拔花生、收芝麻、打枣等劳作。而这个暑假因为有了德音的加入,我们不得不考虑到她是女生的事实,不仅为了她的安全着想,还要考虑到省力有趣,能让德音有个愉快的暑假。

    德音不会游泳,那么首先去网鱼这项肯定是不行的,而浇地、拔花生、收芝麻这些都是体力活,肯定也不适合女孩子干的,也不舍得让德音跟着我们去受累,那就只有打枣这个活动了。正当我跟云远头疼时,当德音听说到打枣的时候,满脸兴奋地说:“那我们就一起去打枣吧!我还从没打过枣呢,在城里吃到的也都是催熟的,有些还打过蜡,不仅不甜,水分还不足,一点都不好吃。”经她这么一说,我们就很愉快地决定带她去打枣,自然拿框子钩子和爬树这种体力活是我跟云远来的,德音负责愉快玩耍和吃就行。这样她不仅能体验到打枣的乐趣,还能吃到纯天然无污染脆甜可口的大枣。就这样,我们商量好暑假除了一起写作业,还有就是去我家地里打枣。相信这个暑假有了德音的加入,一定将会变得很不一样,让我们仨永远不会忘记这段快乐时光。

    但很可惜这样的美好童年时光无疑是短暂的。

    这天,课中外面突然下起大雨,天空显得十分压抑,令人心慌,似乎预示着将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样。放学了,雨渐小了,云远对我说今天是我的生日,先回去准备一下,给我一个惊喜,要我跟德音一个小时之后再去他家,还让德音监督我,免得我耍滑头早早去他家,撞破了他的秘密一样。没办法,我跟德音只好在教室等待时间的流逝。

    雨越下越小,教室里停滞的同学也一个个先后走了,由于约定的时间还没到,我们只好继续等待。最后只剩下我们俩还在教室写作业。我咬着笔头略微偏向左看看她纤细的背影怔怔出神,她这时已早不坐在我旁边,我们之间隔了一个大组,且她向前移了一排。也许是感觉到了我的眼光,她回头看向我,四目在空中碰撞。时间停止了那么几秒,我像是干了什么坏事一样匆忙避开她的眼神,埋头在书桌间假装继续写作业,只听“噗~”的一声在这无声的空中响起,是那么的自然而灵动,这叫我的脸颊隐隐发烧。虽然我没有见到她的神情,但可以想见她的笑容一定是灿烂明媚,如同一朵花在空中绽放。

    她收拾好书包走到门口,见我没有动身的意思,只好回转身来叫我,告诉我时间到了可以走了。我连忙将桌上的书本合上放进书包跟在她身后。到了一楼楼梯口,只见她站在最左边,满面愁容看着又越下越大的雨,她没有带伞,因为今早并没有下雨。我一直有着在包里放一把伞的习惯,因为她的到来,很自然又在包里备了把伞。我将书包里的那把新伞打开递给她,她并没有接,先是疑惑地看了我一眼,似乎是在说你把伞给了我,你怎么办,还是说我们俩同打一把伞呢?趁着她沉思的时候,我缓缓从书包右侧又拿出了一把伞放在手心向她晃了晃,这才打消了她的顾虑。一声轻谢便足矣!到了河边,杨叔的船还没到,但也在雨中飘摇到了河中央。她站在前头,而我远远吊在后面,中间插了好几个人。

    她坐在船尾的地方,而我坐在船头的地方,船缓慢而晃晃悠悠向着对岸划去。雨越下越急,伴着雷电甚是骇人。我的视线一刻也不曾从她身上移开过,原以为不会被她发现,但不曾想还是被她知道了。她微微起身挪了个空位置出来,向旁边指了指,大意是想让我坐过去,正待我起身走过去的时候,只听杨叔一声大吼:“抓紧了~”一个大浪打了过来,猝不及防之下将手足无措起身的两个人甩了出去,这下可导致了大祸,船失重了,紧接着又一个大浪打了过来,将船给打翻了。

    情急之下我只来得及抱住一张从船身内甩出来的木凳,抱着它不停地划着,想向德音划去,可是河水太急,将我们越拉越远,只见她不停胡乱地拍打着水,不停地呼喊着我,可是我无能为力,不管我怎么用力向着她划去,可是根本无法靠近她,只能撕心裂肺地呼唤着她,生怕她消失在我眼前。我不愿看见的场景究竟还是出现了,一个大浪打了过来彻底淹没了她,就连快速冲向德音的几个大人也被这个大浪冲远了去,根本无法靠近她。德音此时一定是绝望的,“不~”我也紧接着被什么东西给撞了下就失去了意识。

    等我意识回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傍晚了,那是在镇上的医院。只见奶奶、陈阿姨、云远都在,一个个都红肿着双眼,可以想见为了照顾我定然没有休息,看得我十分心痛,醒来了也该让她们先去休息了,毕竟奶奶上了年纪,有云远留下来陪我就好了。等奶奶和陈阿姨走了,我几度想开口问德音的情况怎么样了,可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生怕听到噩耗。可是云远怎能不知我的心思,毕竟我们是从小玩到大的。他因我醒来的喜悦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严肃与悲伤,我已经猜到了结果,但总存在着一丝希望,可是得到他的答案之后,我像是失去了灵魂一样靠在床头。德音已经远去了,永远不可能出现在我的面前了。她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次日上午十点多了,是在下游八里左右的一处浮岛上,已经没有了气息。

    就在当天下午她在村民的合力帮助下入土为安了,我连见到她最后一面都不曾。为什么我当初要远远吊在她身后,而不是在她身边,跟她坐在一起,这样出事的时候我就可以紧紧抓住她的手,也许这样她就不会远离我们而去。而如今出现在我眼前的只是一座矮小的新坟,没有墓碑,没有花圈,甚至是没有太多的香火,一切都是那么简单,只是一抔黄土而已。

    出了这么大的事,在外的大人已不放心将孩子留在家里交由老人照顾,我被爸妈带到了身边,熟悉周围的一切,开始新的生活。那年那天的事也永远被我埋藏在心中,遗失在角落,但我是怎么也忘不了德音那如同水莲般在空中绽放的纯洁笑容,令我痴迷。

    相关文章

      网友评论

        本文标题:那一年,我几岁?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dhmusrt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