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我住在姥姥家,倍受疼爱。我的姥姥,姥爷,舅舅,四个姨姨都很宠我,在姥姥家,我就是公主。我母亲在兄弟姐妹中是老大,我住姥姥家时,舅舅还没有孩子,姨姨们待阁闺中,大人们对我这个小孩是百般宠爱。
记忆里,姥姥个子不高,瘦瘦的很干净。冬天姥姥穿件肥大的棉袄,祆袖口挽起来一小截,像个小口袋。姥姥常从里面掏给我一块糖,或者几颗花生,几个红枣,在物资贫乏的六十年代,这都是很难得的。我永远不知道姥姥是怎么得到这些东西的,除了我,家里任何人都尝不到。
姥姥要做全家人的饭,每天都忙。冬天有月亮的晚上,姨姨们每晚都推着石磨,地瓜面,玉米面,小麦面,全是姨姨们晚上推磨磨出来的。舅舅是男人,姥姥疼爱他,不让舅舅推,常推磨的是几个姨姨。她们快乐地说笑着,边推边唱。
姥姥呢,她负责箩面。
石磨一圈一圈转着,姥姥在一个大木盆里撑个木箩床子,细箩在木床上一来一往,姥姥均匀用力拉着圆圆的细箩,大木盆里的面越积越多,木盆快满时,剩下的渣子不多了,今晚磨面就可以结束了。
姨姨们说说笑笑,姥姥也不闲着,她边箩面教我好听的童谣。我至今还记得一首:“梅豆架,开紫花。从小俺住在姥姥家。姥姥看见就喜俺,妗子看见就瞅俺。妗子妗子你别瞅,麦子开花俺就走。”那时我妗子刚结婚不久,听我唱脸就红了。我更觉得好玩,一遍遍唱给妗子听。
其实妗子也很疼爱我。她走娘家带回来的核桃栗子都给我吃。她也唱民谣给我听:“红锦祆,蓝袖花,出嫁的闺女才十八,来来回回走娘家。娘爷看见出庭迎,哥哥看见就搬板凳,嫂子看见踢倒那纺车砸死那鸡。”我那时年龄太小,不理解歌词的意思,只觉得顺口好玩。不懂的东西,根本也不问。每次姨姨给我梳小辫,都叮嘱我好好看着,别叫苍蝇抱走了。长大后才明白,姨姨是说我的辫子太小,头发太少,苍蝇也抱得动。有时我哭闹,姥姥会说:“哭得像刘备。”刘备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我六岁时回到自己家。我要上学了。我的童年的记忆都是在姥姥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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