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骑车赶集卖布数月之后就发现,棉布销售量大,但是利润很低。它的销售高峰期是在冬季,农村人结婚大多选择在冬季。一是农闲,有充足的时间操办婚礼。二是冬季食物便于贮存。那些做床单、被面、被里的棉布一过冬季销售量就下滑了。
于是,老妈改变了货物的品种,由棉布改为了裤料。进货渠道也由原来的县百货大楼改为石家庄的晋州。据老妈讲,晋州有一个批发市场,很大很大,货物品种很多。批发市场距离车站有很远的一段距离,进好货物之后,老妈总要肩扛货物背到汽车站。听到这我的眼前总会浮现出老妈肩上背着三、四匹裤料,步履蹒跚的背影。那货物把她的背压弯了,额头上渗满汗珠。
因为销售量降低,所以老妈每天回来的时间比以前要晚了。中午做熟了饭,我们兄弟几个总会蹲在大门口等妈妈。
大门口有一段矮矮的土坡,妈妈骑着自行车是能爬上土坡的。但是只要胡同口出现妈妈骑车的身影,三个小堂弟都会一跃而起,冲上向前去迎接。边跑边喊“大娘,大娘,你可回来了!我们等你很久了!”
老妈急忙跳下车,慈爱地看着她的几个孩子,“等急了吧!”堂弟们跑到自行车后面,用力推着后座或者包裹。“大娘,我们帮你推车!”
老妈高兴地喊着“好孝顺的孩子!没有你们呀大娘可上不来这个坡!”
进入院内,支好车子,疲惫的老妈顾不上休息,急忙从车把上取下黑色的人造革手提包,从里面取出从集上买回来的食品,有时是几个油炸糕,有时是几个小甜瓜……望着狼吞虎咽的几只小馋猫,母亲满足地笑了,仿佛所有的劳累倾刻间都消失了。
我在一旁默默地帮妈妈解绳子,卸包裹,让心爱的自行车也休息一下吧!它也太累了。
自从改卖裤料之后,老妈进货不再那么频繁了,五天进一次货,下午自行年就可以休息了,但老妈却闲不住,不是做家务,就是到地里干农活。
傍晚放学回家,看到院子里的自行车,我还是围着它转,把它擦拭干净,检查是不是有需要修理的地方,好让爸爸及时修理。
记得有一年夏天,做熟了午饭,我们依然像平时那样蹲坐在大门口等妈妈,可是伸得脖子都发酸了,也不见妈妈的身影,平日这个时间点老妈该回来了,怎么今天还还不回来呢?
门前的大榆树禁不住中午大太阳的炙烤,低垂下了头。知了烦躁地在叶间扯着嗓子喊:“热死了!热死了!”
小弟弟用惊恐的目光望望我,胆怯地征询我的意见:“姐,要不……我们去接接大娘吧!”我答应了。
我领着一帮弟妹来到村口,身上冒了一层汗,贴在身上粘乎乎的。通往邻村的大路上光秃秃的,没有一棵树。土路被太阳晒得明光光的,远远看到一个身影,艰难地推着自行车向前挪动,像一只蜗牛在蠕动。
“姐!看!大娘!”眼尖的小弟弟帅先喊了起来。我们急忙奔上前,只见老妈那被太阳晒成黑红色的脸上浸满汗水,后背早已经湿透了。她咬着牙,身子向前倾着,弯成了一张弓,用力地推着自行车。
尽管我们几个孩子一起帮着推车,车子也没显示出多么轻快的样子,反而发出了吱扭吱扭不规则的声音。我仔细一看,自行车后轮胎瘪了。
“妈,自行车咋没气了呀?”“唉!别提了,本来今天天热,要早点回家的,可谁知走到半路上轮胎爆了,推车实在走不快,多亏你们来了,要不还不定多会到家呢。”
听到这,我鼻子一酸,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夺眶而出。天气炎热,晒了一上午的自行车。三里的路程,妈妈推着二百多斤的货物,一步一步地挨回来的呀!
我急忙接过妈妈手里的自行车,低头推了起来。几个小弟弟在车后,默默地用力推着车。
回到家,妈妈照例拿出从集上买回来的大西瓜,切成一小块一小块地,笑着招呼她的孩子们,“今天呀,我得犒劳犒劳我的这帮孩子们,要不是你们去接我,大娘现在也到不了家!来,尝尝大娘今天买的西瓜甜不甜!”
几个弟妹谁也没有像平日那样一拥而上,笑嘻嘻地疯抢,谁也没有伸手去接。最小的弟弟“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边抽泣着边说:“大娘,我再也不管你要好吃的了!”
妈妈一把把他拉进怀里,边擦着他不断滚落的眼泪边笑着安慰他“傻孩子,自行车爆胎就把你们吓坏了,没事!大娘不累!一会儿让你大伯补上,明天大娘就可以继续赶集了,你们就又可以吃到好吃的了!”
自行车修了又坏,坏了又修,它的轮胎不知道换了多少次,车铃不知道换了多少个。那前后车轮由原来的银光闪闪变得锈迹驳,横梁上的油漆也脱落了,骑起来吱吱哑哑直响,但妈妈一直也舍不得换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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