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我4岁,地道、正宗的疯丫头一枚。
因为爸爸欣喜地发现我遗传了他的音乐天赋,于是带我去学了乐器,从此我便成为了一名琴童。
故事是这样发生的:
其实大多数80后的父母们还并未怎样有艺术教育的意识,我们这代琴童中,大部分都得益于父母有艺术兴趣或特长,所以才有机会受教。
我也是如此。爸爸当年是有名的校园歌手,因为自己爱唱,所以家里也爱放音乐。
我记得小时候每逢周末,爸爸妈妈在家一边打扫屋子,一边就会放音乐。爸爸是军人,我们家的音乐基本集中于两类,一是戏曲,二是红歌。
我便是在《苏三起解》、《红太阳照边疆》、《十送红军》、《八月桂花遍地开》中开始了音乐熏陶和启蒙。
有一天,爸爸哼了一首我没怎么听过的歌,然后,我听了一遍就跟着唱出来了。于是我爸惊呼:闺女可以啊!
再加上我超级爱听音乐,每次那个磁带一开始转,我的耳朵就竖起来了,然后一听就是很久很久,老老实实地坐着不动(要知道,这对于一个疯丫头来说并不是件易事)。
就这样,我爸认定了我有音乐天赋,于是开始给我张罗着拜师学艺。
小时候我家住在北京西郊的军区大院,那附近用现在的话说叫城乡结合部,资源其实远不如城里丰富。
彼时周围只有一个很有名的老师,教的是二胡,于是我就这样和乐器结了缘。
很多人问过我为什么会学这个乐器,尤其我也说过拉弦乐最难。其实是因为这在当时的我来说是唯一的选择,没得挑。所以,反倒没有怎样纠结,顺顺利利地就决定了。
结果报名的时候,老师不收我,因为4岁的孩子在他看来还太小,这个打击可不小,无异于一腔热情被泼了冷水。后来呢,经不住我爸的软磨硬泡,老师最后还是勉强收了我当旁听生。不过说好了,先跟着学学看,如果能跟下来,考试成绩还可以,再正式收学生。如果跟不上,还是回家过两年再来。
老师的不信任反倒激发了我的倔脾气。
那时候,我们周末在一所小学的教室里上课。一个班,全是小学生,就我一个小不点儿,妈妈陪着坐旁边。
上课跟着老师学乐理,1是一支铅笔,2是一只小鸭子。教材都是老师自己画的,很有趣。我那时虽然没上小学,但因为老师通俗的讲解方式,我倒也能听懂个八成。
后来发了乐器,一人拿一把琴。别的孩子至少可以自己拿着琴坐好,我还得要妈妈帮,先抱我到椅子上,再把琴拿给我。尤其是老师为此还要特地等我,全班众目睽睽之下,那感觉其实不是很妙。
我听到过别的家长劝我妈妈,说孩子太小跟不上,还是等等吧。但是我心里就是不服这口气,凭什么歧视我年龄小?我就要学给你们看。
我妈经常说我脾气倔,争强好胜,打小就看得出来。第一次正式的考试,考音阶。我为了能考好,在家练习了无数遍,结果音准、持弓的稳定性都超乎了老师的预想。于是,老师给了我全班最高分,这才正式收了学生。
因为报名的这一段小插曲,我的学琴之路刚开始就多了一丝赌气的成分。到考八级之前,我一直都是班里那个小小年纪,拉琴水平却很高的小不点儿。这让我很骄傲,可是却也在无形中把我拉入了虚妄的漩涡。
直到我被老师从大班挑选出来上小课,遇到了年纪比我还小,水平比我更高的同学,才终于把我打醒。
小课是一个老师带两个学生上,所以两个人之间很显而易见地形成了直接的竞争和比较关系。很遗憾,我是输家。
加上考完八级之后,身边曾经大课的同学中有一批都放弃不学了。而我那时也心生挫败,于是,我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了厌烦期。
如今回看,其实能够很清楚地意识到,我的厌烦期和外界的反馈有直接的关系。因为一直以来都被认为是高手,以至于对这个评价的在意远远超过了对音乐的兴趣本身。当有一天我失去了这个评价之后,瞬间便也没有了内在的动力。
那时候我很抗拒练琴,往常上课回来之后积极主动练琴的那个小孩不见了,我一下子变成了一提练琴就摇头的老大难。
就这样得过且过地上了一段时间的课,眼瞅着我和小课同学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于是便更心生逃离之意了。
我爸妈看着我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萎靡不振,特地找我郑重其事地深谈了一番:到底还想不想继续学?
最后,我思量了很久,做了决定:继续学。
我爸妈在教育我的问题上,最大的闪光点便是开明、尊重我的意愿、不包办。从小到大,我的一切人生大事都是自己决定的,包括要不要学琴,考哪个高中、大学,学什么专业,要不要读研,找哪个工作。
他们的意见从来都是只要我愿意,他们无条件支持。这在很大程度上帮助我形成了思想上的独立和自主。虽然我做决定的依据可能五花八门,也可能不够科学合理,但是决定既然是自己做的,咬牙也得坚持。
而我决定要继续学琴的原因很简单,考学。
1998年,我小升初。彼时恰逢北京市第一次尝试改革,小学毕业考试仅作结业之用,初中录取按照家庭住址随机派位,不再以考试成绩作为录取依据。
当时,我家附近的初中教育水平不高,说起来都是小混混呆的地方。只有一所是重点中学,可是随机分配的概率太低了,根本赌不起。幸好特长生可以跨区域考取学校,于是这便成了我自救的一条出路。
同时,我还面临着另一个选择,就是考音乐学院附中,走专业道路。那个和我一起上小课的同学因为学习成绩不好,而拉琴的水平很高,所以早已经做好打算,预备考专业院校。于是,老师也开始问我这个问题:要不要一起复习备考?
其实是出于自己的不自信,认为考不过那位同学。加上我的学习成绩一直很好,所以我放弃了报考专业院校。
后来,那位同学成功地考上了音乐学院附中,我们不再一起上小课了,而我也因为考特长生而开始提前到所报志愿的初中参加乐团排练。
脱离了对比的压力,又在乐团的排练中重新找回了音乐的兴趣,使得我顺利地走出了厌烦期。
其实回看我的学琴之路,刚开始所谓的那一点天赋在如今的孩子们身上也许根本就算不得怎样出众。大多数的孩子生性都是爱音乐的,因为律动是我们与生俱来就乐意享受的听觉美感,是我们探索世界的一种有趣的方式。
我成年之后遇到过很多比我音乐天赋更强的人,可是很遗憾,他们在幼年没有得到合适的指引和教导。当然,成年以后再学音乐一样为时不晚,只是我总免不了替他们感到惋惜,一个很可能的音乐天才就这样被埋没了。
而我的学琴之路呢,其实很平凡。最大的亮点,也许就在于这条路我走到了最后。学琴是件苦差,对孩子很艰难,对家长来说更不容易。
这一路上,需要付出强大的定力和坚持,耐心与守候,才有可能铁杵磨成针。每当我看到如今的琴童和家长那份痛苦的模样,我总会回忆起自己的琴童生涯。
如果你也想让自己孩子的学琴之路走得更顺畅,请记得我给你的锦囊:第一条,陪伴和理解琴童,而不是训斥或逼迫,强扭的瓜永远都不会甜;第二条,兴趣永远是最强的源动力,激发和引导兴趣,才是家长帮助孩子学琴的真正法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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