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开和大海

一

在H城郊外长满香樟的公路旁，有一个叫做“春暖花开”的咖啡屋。屋子里装潢优雅，每一只咖啡杯都由老板精心设计。

黄昏降临，“春暖花开”飘散出柔软昏暗的光线，温暖的吸引着路人的目光。多少人停下脚步，转身走进“春暖花开”，点一杯咖啡，身体陷进皮沙发，闭上眼，感受一份静谧。

二

咖啡屋是一个叫思儿的女孩经营的。她喜欢笑，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成一道月牙儿，嘴角渗出的甜就像新鲜的蜜。

有心人却可以看出来，思儿的眼底，其实藏着淡淡忧伤。

如同一片平静的湖，湖底的水草密密麻麻缠在一起，脆弱，无助，却又顽强。

陪伴思儿的，是一只叫做大海的萨摩耶。

大海白净的一尘不染，圆圆的眼珠晶莹透亮。

三

思儿的闺蜜倩倩从美国留学回来。

倩倩问，“江波去哪了？”

思儿说，“三年前，自己出了场严重的车祸，昏迷在医院。等到自己醒来的时候，江波已经不见了。医生说，我能醒来是个奇迹。”

倩倩沉默。

思儿说，“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共同的梦想就是远离喧嚣，在安静的市郊开一家咖啡屋，养一条萨摩耶。江波消失以后，自己卖掉房子，经营起这间春暖花开。”

倩倩摸摸大海，赞叹，“好漂亮的狗狗。”

思儿说，“很巧，大海是自己在海边散步无意中捡到的，所以取名大海，正好与春暖花开照相呼应。江波写给自己的第一封情书，就是用海子这段永垂不朽的诗结尾，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四

思儿病了，她不停咳嗽，疲惫躺在床上，盖着很厚的被子。

大海在房间里急的打转，不停发出呜呜的声音。

它趴上桌子，用嘴去叼水杯，好不容易咬住，往外扯，水杯扑哧一声摔破。

思儿吃力的直起身子，看见满地玻璃渣，轻轻的笑，说，“大海，谢谢你，你是人多好，就能帮我倒杯热水了。”

大海停止了呜呜声，叼起思儿的手机，放到床边，汪汪叫了几声。

思儿说，“不用麻烦倩倩了，她刚回国挺忙的。我吃过药，休息休息就好了。”

大海一转身跑了出去。

五

倩倩家的们被大海用爪子急促拍打着，它狂吠起来。

倩倩刚打开门，大海就咬住她的裤腿往外拖。

倩倩赶到咖啡馆，思儿的体温整整四十度。

“每次都要你好好照顾自己，你都说好，结果呢？要是大海不去家里找我你就准备一直烧着？直到把自己烧傻？”

思儿淡淡的说，“不就是感冒发烧吗？何必大惊小怪。”

倩倩不由分说的把思儿拉去了医院。

六

倩倩被公司的电话催走。思儿一个人坐在医院冷清的输液室里。冰凉的液体缓缓流入身体。

思儿脑海里一直萦绕着倩倩离开前说的话，“都四年了，是不是也该考虑找个男朋友了？”

思儿又轻轻笑了，“有大海陪着我，够了。”

七

周航来到春暖花开这一天，阳光明媚，他是温柔帅气的流浪歌手。

周航问，“我能到你的咖啡屋唱歌吗？不需要任何报酬。”

思儿问，“那你怎么养活自己？”

周航告诉他，自己原本是一家外资企业的金融分析师，过厌了反复枯燥的生活。只想带着自己心爱的木吉他过一段流浪歌手的生活。周航和思儿说话的时候，眼底盛开的温柔足以溺死一头雌性霸王龙。

周航深情的声音，吸引了更多的客人，思儿欣然答应周航在“春暖花开”住下来，和她分享有两个房间的阁楼。

大海安静的看着这一切。

八

思儿起床，下楼。

餐桌上摆满早餐，牛奶还热腾腾的冒气。一张画着卡通哆啦A梦的图片上写着：敬爱的思儿老板，老是不吃早餐，皮肤会变差哦。周航。

思儿笑笑，坐下来，喝一口牛奶。

她把三明治撕下来给大海一块，可是大海摇晃着脑袋走开了。

思儿让周航不用每天给她准备早餐，这样她会很不好意思，周航说，早餐的食材都是厨房里的，自己是借花献佛。

九

直到有一天，早餐卡片上的内容变成：我爱你，思儿，我想照顾你一辈子，你是我见过的，最美好的女孩子。

思儿找到周航说，“对不起，我心里面，一直住着一个人，他不曾离开过。”

周航回到属于他的城市。“春暖花开”里深情的男声消失了，很多女顾客发出轻轻叹息。

思儿开始在睡前调好闹钟，早上起来给自己一顿营养搭配齐全的早餐。

大海和她形影不离。

十

倩倩哥哥付然从英国回来，倩倩叫上思儿去接机。

倩倩问思儿，“还记得我哥哥上大学那会儿追你追的死去活来吗？”

思儿说，“都过去多少年了，还提？”

倩倩：“那时候你一心要嫁给江波，我哥心一横去了英国，现在变成高富帅回国，你会不会有那么一点后悔？”

大海在车后座叫了几声。

七年不见，付然现在的模样估计能让无数少女为之魂牵梦绕吧。

付然说，“春暖花开经营的不错，有没有兴趣把它发展成连锁的咖啡屋？”

思儿何尝不想，只是这个梦想必须和江波一起完成。

思儿说，“谢谢你，我很满意现在的生活。”

付然，“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回国吗？”

思儿摇摇头。

付然，“我一直以为，一年，两年，最多三年，你就会从这段感情里面走出来。可是已经四年了，你还固执独身。我忘不了你，我是为你回国的，不再回去了。”

思儿沉默良久，说，“我不值得你这样。”

付然，“感情的事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

思儿说，“你这样我会很有负罪感。”

付然，“我希望你可以快乐。”

思儿：“他会回来的，江波一定会回来。”

付然失笑，“生活不是电影，你的青春还有几个四年？”

思儿：“我已经说了，我对我目前的生活很满足，我不想你回国后破坏我原有的生活节奏，对不起。”

十一

又是一个春夏秋冬。

十二

平安夜，雪花打着转，悠悠扑向大地的怀抱。

一群十七八岁的孩子，在春暖花开肆意庆祝着。

思儿穿着厚厚的棉衣，戴着红色帽子。在街边堆了一个大大的雪人。

过完这个圣诞节，江波离开整整五年。

十三

大海开始变得异常安静，这让思儿觉得奇怪。

宠物医生说，大海的身体一切正常。可它吃下去的东西越来越少，无论思儿晚上什么时候醒来都会发现大海闪亮的眼睛盯着自己，流露出一种复杂情绪。

终于在一个阴天，思儿的大海躺在角落里一动不动，身体僵硬的像一块石头。

十四

离春暖花开不远的地方，思儿为大海找到一块墓地。

在大海身上最后一块纯白被厚重的泥土掩埋后，思儿失声痛哭。她的眼泪很快把身下的土地浸湿。

思儿声音颤抖，“为什么要把我的大海也带走？为什么要这样？”

这时候，空气里突然冒出一团白烟，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神仙浮现在小敏眼前。

老神仙问思儿，“你相信爱情吗？”

思儿坚定的回答，“我相信。”

老神仙问，“如果你的牺牲可以让江波回来，你愿意吗？”

思儿激动不已，“您能告诉我江波到底去哪里了吗?只要他回来，我什么都愿意，我什么都愿意。”

老神仙，“江波其实没来没有离开过你。”

思儿歇斯底里，“他在哪儿？他在哪儿？”

老神仙笑笑，“他就是大海，大海就是江波。”

思儿惊诧。

老神仙说，“五年前那场车祸，你原本会成为一个植物人。江波日日夜夜祈祷，打动了我，他说，能够看着你健健康康的生活比什么都重要。作为你重拾健康的交换，江波只剩下五年光阴，且必须化成一条萨摩耶。”

思儿满脸通红，疯一般的用手刨开掩埋大海尸体的泥土，她突然又猛地停下来，似乎想到什么，她问，“您刚才不是说只要我肯牺牲就能让江波回来么？我怎样都行，我怎样都行，快让他回来，我求求你了。”

老神仙说，“你考虑清楚了？或许你只能默默的看着他认识新的女孩，恋爱，结婚，生子，他会遭受挫折，他会生病难过，而你什么都做不了。也许，你孤独的活着，他寂寞的死去，这更像伟大的爱情呢？”

思儿：“我不要什么伟大的爱情，我只要他完完整整的回来，将剩余的年华绽放丰盛。我能静静看着他，就够了。”

十五

江波被温暖的阳光晒得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块柔软的草地里，四周是高大的香樟。

不远处，一家叫做春暖花开的咖啡屋飘散出沁人心脾的香味。

一只美丽的蝴蝶在空中画个圈，温柔的落在江波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