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自己儿子，你一定很爽吧？（上）

01.

小蛙中考填志愿，不肯报我校，“老师和同学知道我是你儿子，会特别关注我，我不要！”

“你的成绩想上No.1不现实，上差的学校我不放心。来吧，欢迎报考我们NO.2，我保证不说你是我的儿。”我哄他。

“那我考上了，你不要教我！”他松口了。

这个可以有，我答应了。

他考上了，校领导关怀教职工，问我有什么要求。

“我想教儿子那个班级……”

《曾子杀猪》：母欺子，子而不信其母，非所以成教也……

唉，没办法，孩子会理解的。

我沉痛地告诉小蛙这个不幸的消息，果然，他气得乱叫，“啊！你说话不算话，讨厌！”

良苦用心通过苦口婆心得到表达，他又让步了——

“那你不要跟同学说我们的关系，请假装不认识我。”

这个可以有！

就这样，我成了儿子的任课老师。

教自己儿子，你一定很爽吧？（上）

02.

第一节课，我这个老教师竟然有点紧张，一路提醒自己：不要看他，千万不要看他！

往讲台上一站，五十个着相同校服的少年抬起脸，或好奇或淡然地看着我。

母仪天下扫视全场，咦，那个坐在第二排靠走道一侧的家伙好眼熟呀。

他在看我，偷偷看我，贼兮兮的。

憋着笑转移目光开始上课：忍住，不看他。

可是，不行的——同学思考，想看他；同学讨论，想看他；同学欢笑，还想看他……

只能偷偷看：小蛙的戒备渐渐放松，和同学们一样认真地听讲、记录；遇到感兴趣的内容，也紧紧地盯着我。

我也放心了。

下课前，“生物课代表是谁？站起来让老师认识一下！”

半晌，小蛙缓缓站起来，向我翻着白眼。

班主任调皮了。

“课代表是保证全班同学学好这门课的灵魂，小蛙同学要和老师好好配合哟。”

还算给面子，他哼了一声。

课代表身份让小蛙利用到极致。

我一般不布置课后作业，但是年级两周有一次周练，我让他把试卷送到办公室，他却都直接带试卷回家。

“这算什么？难道妈妈回家还要工作吗？”

“这样多好，我今天带来，明天带去都方便，省得去你办公室。”

教学二十多年，因为小蛙，我开始在家办公。

有一次，我从外面回来，发现他正看我的电脑，“你干嘛？”我问。

他一脸慌张引起了我的怀疑，一看屏幕，页面是我命题的期中试卷。

“好啊，你竟然偷看……”我生气了，要打他。

“妈妈，不是的，同学说我是课代表，应该为大家减轻负担……”

“课代表就是这样为同学服务吗？这是集体作弊！看来你以后不能做官。”

他知道这么做不对，不说话。

免不了一席长谈，只能重新出一份试卷。

03.

回到开始。

母子俩装作互不相识，自以为是地在众人面前演戏，感觉很不错。

两天后，我和小蛙在走廊不期而遇。“妈……老师！”他脱口而出，喊了一半想起来，赶紧改口。

“小蛙，妈老师什么意思？”我笑问。

“我……哼……”他语塞。

“他不是你儿子吗？当然喊你妈老师了！”身边的同学不解。

“啊？你们竟然知道？”我和小蛙很吃惊，“那怎么没人说？”

“这有什么好说的？”同学也奇怪。

看来我们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我和他对视一眼，甚为扫兴。

也好，不用再假装。

晚自习快开始了，我扔一盒牛奶给小蛙，他随即扔过来一包辣条。

“竟然让老师吃垃圾食品！”我佯怒。

“老师您尝尝，卫龙辣条在美国都很受欢迎的。”小蛙嬉皮笑脸。

大家一起笑，说：“小蛙，你们多好啊，不像母子，像朋友。”

“你们不知道，其实我妈很烦人的。”他面带嫌恶。

母子相认好处很多，不好的是，不能再随便举例。

讲元素的功能，不小心提起儿子小时候，缺微量元素导致厌食、生长缓慢。

刚说完大家就开始取笑他，同桌还争着捏他的细胳膊，我感觉不好。果然，有一束光，带着怨气向我扫来。

“请你以后上课不要提起我，行不？！”下课后他气呼呼地说。

好好好，这个可以有。

教自己儿子，你一定很爽吧？（上）

小蛙上课时思维很活跃，喜欢质疑，他的问题经常让我目瞪口呆。最喜欢这样的学生，每次都狠狠表扬他，很好。

他又提意见了，“妈，以后你不要当众表扬我，夸自己儿子，人家会说你偏心。”

“谁爱动脑筋我都会表扬，你不能搞特殊。”

“听起来你可真是个好老师，”他撇嘴，“不过，同学们都说喜欢你。”

这个可以有。

“那你觉得妈妈的课上得怎么样？”

“说实话……”他卖关子，我又紧张了，催他。

“很好——好玩、有意思、除了生物还能学到很多东西；平时也没看到你学习呀，没想到你懂得不少。”他老气横秋的样子像领导。

04.

喜欢跟小蛙聊天，通过他，我了解到很多学生的秘密。比如，谁和谁在谈恋爱，谁晚上偷偷打游戏，谁考试作弊等等。

“妈妈，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啊，不然我就成叛徒了。”

“你本来就是啊。”

儿子嘴里的别人指的是班主任或家长，我答应了他。但是，我可没打算不管。比如晚上打游戏的，会造成睡眠不足、视力下降；考试作弊会形成依赖……这不行。

我决定和有关同学个别交流，但是这样一来，小蛙的叛徒嘴脸就会暴露。

两害相权取其轻，我跟他商量。

“你这是卖儿求荣！”他坚决反对。

跟他说了很多，关于真正的朋友以及助人为乐，他总算同意了。

“妈妈，那你不要批评他们，要旁敲侧击、假装无意中提起，要笑着说。”

这个，当然可以有！

和几个同学交流以后，他们都表示一定改正，还对我说谢谢老师。

应该知道是小蛙干的，但是，并没有人去质问或责备他。

“其实我们是知道好歹的，就是有时管不住自己，需要人提醒。”

原来，他、他们什么都知道。

还知道了很多老师的绰号，学生的爱憎分明让人惊叹：对喜欢的老师，他们会宽容地放大他的优点，给他一个美好的代号：女神、型男、007、唐三藏……相反，对不喜欢的老师，他们又无比刻薄：笑面虎、更年期、孙二娘、青面兽……

看来，“唯小人和女人难养也”这句话需要修正补充。

半个学期很快过去了，亲自教自己儿子，感觉好爽啊。我从没有过的斗志昂扬，好像看到了未来。